于曉冰
“白樂天每作詩,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這是北宋的和尚惠洪在他的著作《冷齋夜話》中記錄的一段話。
這段話是成語“老嫗能解”的原始出處,其中涉及一位著名詩人,這個人就是姓白字樂天的白居易。這段話的意思是,白居易每次寫完一首詩后,就要問問他家里的老保姆,問她能否理解,如果能理解,就定稿,如果不能理解,就要再次修改。
白居易的很多詩詞確實都有這樣的特點,明白如話,老嫗能解。比如,下面這首詞。
憶江南
白居易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這首《憶江南》,小學階段就要求背誦,在詩詞的意思理解上也沒有什么難度,無非就是寫因為那美麗的風景,作者對江南難以忘懷。但你是否意識到這首詞隱藏的一個巨大秘密呢?如果你洞悉了這個秘密,那你在寫作上就能更上一層樓了。
下面我們就來揭曉這個秘密。
“憶江南”是詞牌名,詞牌決定詞的形式。因為恰恰要寫一首有關江南的詞,所以,我們姑且把“憶江南”當成是這首詞的題目。所謂“憶”就是“思念”,如果讓你寫一篇題為“思念江南”的文章,你會怎么寫呢?
當然首先要回答的重要問題就是為什么要“思念江南”,白居易也正是這樣做的。開篇就來一句“江南好”,等于直接回答了為什么思念江南的問題。
接下來另一個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江南的好好在哪里?江南的好,可能有很多,泛泛來寫是不行的,先要選出一個角度來。白居易用“風景舊曾諳”一句來回答,他準備寫江南的風景了,因為江南的風景是他過去非常熟悉的。這是一個很巧妙的寫法,把一個原本很可能非常分散的話題收攏起來,專門談江南的美景,這樣不但不容易跑題,而且也比較容易集中筆墨描寫。
再接下來,白居易就圍繞著江南美景來寫了。即使是江南的美景,依然有很多值得描述的地方,這就有必要抓住重點,抓住景物特征來寫。白居易只描寫了江水、江花,并且有意識地突出了它們的特征。“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春天到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江邊的鮮花比火還紅,江水綠得像藍草一樣。日光下的江南美景充滿了盎然的生機、艷麗的色彩。
江南的美景讓人如此心曠神怡,這就是思念江南的原因和理由。“憶江南”的理由既已說清,白居易采用了一個反問“能不憶江南”來收束全詞。
這樣一首小詞,僅僅不到30個字,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它在結構上非常完整,恰恰體現了文章結構安排中的開頭點題、中間詳寫、結尾扣題的特點。
當然,白居易的《憶江南》不是一首,而是一組三首,三首既獨立成篇,又互為聯系。我們一起來看第二首和第三首。
憶江南(其二)
白居易
江南憶,
最憶是杭州。
山寺月中尋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頭。
何日更重游?
憶江南(其三)
白居易
江南憶,
其次憶吳宮。
吳酒一杯春竹葉,
吳娃雙舞醉芙蓉。
早晚復相逢?
這兩首在結構安排上和第一首一樣特點鮮明,都是開頭點題,中間詳寫,結尾扣題。從寫作角度來說,第一首寫景,第二首寫事,第三首寫人。三首聯系在一起,從更豐富的角度指出“憶江南”的理由和原因。
怎么樣,通過這樣的細細品讀,白居易《憶江南》這組詞在作文結構上帶給你的巨大啟發,你是否感受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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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例文
和鋼琴的親密接觸 劉宓涵
什么是親密接觸?當我的指尖觸碰鋼琴的黑白鍵時,就叫親密接觸了吧?不,那只是接觸,而不是“親密接觸”。親密,是我對鋼琴“離不開”的情感的一種表達方式。
最初我和鋼琴一點兒也不親密。每天放學后,媽媽必須至少提醒十次,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練琴。我覺得練鋼琴是我的負擔。
直到有一天,我的鋼琴老師對我說,我彈不了鋼琴了。可想而知,我當時既開心又震驚,可是心頭還涌出一種說不清的情感。“為什么?”我問老師。“因為你討厭學琴,不是嗎?”老師的回答貌似輕松。“我……”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有愛才能彈!”老師說。他的話深深地扎入我的心里。
后來的三個月,我沒有再上鋼琴課,而是自己練琴。《水邊的阿蒂麗娜》帶我欣賞愛的頌歌,《秋日私語》讓我聆聽秋的浪漫,《少女的祈禱》讓我感受到心靈的安靜……不管有多忙,每天我都要留出至少半個小時來練琴。開始,我還是不太愛彈,可日復一日地陶醉在名師的音樂中,漸漸產生了感情。我終于明白鋼琴老師對我說不用再彈鋼琴時,我的心頭涌出的情感叫“不舍”。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里,我又去上鋼琴課了。我對老師說,我已經真正愛上鋼琴,我離不開它了,哪怕在旅行時,我也會在飛機上練指法。
老師告訴我這叫“親密”。
什么是親密?夜里,耳旁回蕩著它的旋律;清晨,它的聲音將你喚醒;黃昏,它陪你共享夕陽的余暉。我時常用手指慢慢劃過鋼琴鍵,很輕,但很好聽。因為它讓我感受到親密接觸的意義。
我想,哪怕有一天,我不能再彈奏鋼琴了,那些或柔美或激昂的旋律,都會在我心里成為最美好的回憶。一個女孩在金色的陽光下,彈奏一支優美的曲子。十只手指像跳躍的小鹿一樣,掠過琴鍵,輕輕一劃,便是漣漪般的聲音。
教師點評
她和鋼琴有過親密接觸。
這篇文章開頭很有吸引力,通過設問回答的方式,厘清了“接觸”與“親密接觸”的區別,為后文的展開鋪墊得非常自然。行文圍繞練琴的經歷寫出了其中的波折,描寫較詳細,“夜里……清晨……黃昏……”一段如潺潺流水,表達了小作者對鋼琴的親密情感。結尾用想象的方式宕開一筆,回想和鋼琴親密接觸的經歷,再次緊扣主題。
(黃促奇)
花兒開了 魏澤軒
我的心中孕育著一粒種子,它是書法之花的種子,渴望著墨汁的澆灌和宣紙的呵護。
當我剛剛邁入書法殿堂時,楷書像一塊塊大石頭壓在我“書法之花”的種子上。每當我臨摹顏真卿的《勤禮碑》時,老師總會說:“橫細豎粗,注意結構。”可我做不到,我竭力按照字帖寫,但總感覺寫得不像。我想搬開壓在“書法之花”上的大石頭,可我的力氣還不夠。
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練習書法,兩年之后,也就是三年前,當我臨摹完《勤禮碑》時,老師終于點了點頭:“不錯,不錯。”我知道我的汗水沒有白費,我感到書法之花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了。
剛剛破土而出,面對的就是暴風雨。
楷書過后,我開始臨寫《蘭亭序》。“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字帖上的“永”字筆與筆之間連帶自如,氣勢不斷,可這第一個“永”字我怎么也寫不好……這些豆大的雨點擊打在新生的花葉上,我咬緊牙關,拂去頭上的汗水。天色已昏暗,老師站在我身旁,我已經寫了幾十個“永”字了,竟沒有一個讓老師滿意的。“孩子,想想羲之當年筆勢如何,哪重哪輕……”老師渾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聽著老師的話,我瞇起眼睛看著字帖上的“永”字,靈動、活潑,又不失沉穩,似水流動又不洶涌。我明白了,重新提起毛筆,在宣紙上一起、一收、一提、一頓,重新寫了一遍“永”字。抬頭望著老師欣慰的目光,我仿佛感到雨過天晴,春風拂面,我心中的書法之花終于含苞待放了。
一年半過去了,《蘭亭序》我已臨寫完成了。記得幾個月前,從“永和九年”,寫到最后的“亦將有感于斯文”,我花費了四個小時。我將作品掛在墻上,看到飄逸靈動、虛實相生的文字,仿佛真的回到千年之前,見到了羲之先生,看到他明亮清澈的雙眼,剎那間,我心中那朵書法之花綻放了。燦爛的、美麗的花,綻開了。
教師點評
“花兒開了”這樣的作文題目本身有一定難度。這可以算是一個比喻類的題目,要在文章中指明本體來敘寫。小作者在文章開頭巧妙地將“花兒”限定在“書法之花”上;然后用非常具體的臨摹《勤禮碑》的過程做鋪墊,用臨寫《蘭亭序》尤其是其中的“永”字作為詳寫內容;最后再次扣題“書法之花”,使整篇文章結構嚴謹,渾然一體。
(袁海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