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梓會
(蘇州大學傳媒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0)
“人間世”一詞來源于莊子的文章,體現了莊子主張的為人處世之道。而2017年熱播的同名紀錄片《人間世》向人們發起的是關于生與死的靈魂拷問,面對醫療關系的緊張,醫療事故的頻發,醫患矛盾的激烈,醫療紀錄片《人間世》從最真實的醫療環境出發,表現當代醫患雙方面的困境與挑戰,也伴隨著對生命本體意義的思考。
醫療行業作為一個特殊的社會領域,一直被社會大眾貼上服務低質、道德滑坡的“有色”標簽,種種醫療糾紛的新聞也在挑戰著醫患雙方信任的底線。這些現狀所折射出的是醫患之間存在的巨大信任危機。在社會結構調整改革的當下,醫患矛盾層出不窮。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在醫療過程中缺少人文關懷,另一方面是患者申訴和維護權益渠道不暢通。加之我國現行的醫療保障體系及相關的法律、法律法規沒有及時根據市場需求制定,且醫患雙方溝通不暢、醫療糾紛增加,使得醫患之間的信任缺失愈演愈烈。
而作為反映醫患關系的媒介之一,以往的醫患題材紀錄片多是刻板地用技術和理性的視角進行審視和研究課題。“人文關懷”雖然并沒有在之前的醫療類紀錄片中獲得足夠關注,但不可否認的是“人文關懷”的確是社會領域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近些年越來越多的醫療紀錄片在人文關懷的視角展開創作和討論,但是能夠真實反映現階段醫患關系的醫患題材紀錄片依然被受眾期待。
《人間世》以上海多家知名醫療機構為背景,以急診室、手術室、重癥監護室等醫患矛盾、沖突的高發區為拍攝地點,記錄了醫生、患者、家屬三者之間的日常所見、所思、所感。該片由8個攝制組在沒有劇本、沒有提綱的情況下,歷經兩年完成,拍攝過程采用直接的方式進行拍攝,24小時、三班倒、蹲點拍攝,沒有人物預設,沒有情節預設。《人間世》的精妙之處便在于它喚起觀眾真切的人生體驗和情感共鳴,其中所運用的個性化的敘事對象和情節化的敘事方法,讓觀眾不得不思考現實生活中的醫患關系是否真的無法調和,紀錄片中的故事化細節將醫生和患者的無奈放大,最終的主旨也回歸于讓每一個觀眾以生命的個體思考觀照自我。
按照勒溫的場論原則,個人行為受制于群體心理動力場,大眾在接收社會中部分人對于醫患關系的錯誤理解的信息后,形成了心理上的“慣性”。在衛生體制缺陷的現實際遇中,醫患雙方無法在一個平等的平面進行溝通,由此就導致了醫患雙方的角色意識出現偏差,一個看似對立的局面也由此產生,由此一來醫患之間就更不能得到切實有效的溝通,那么失信也就成為了時代背景下的醫患關系的主旋律,如何重建信任則成為醫患題材紀錄片的聚焦點。
《人間世》將視線對準醫院的醫療環境,讓觀眾直面醫患雙方在生死抉擇的時刻所共同面臨的考驗。通過轉換思維和視角,嘗試讓觀眾看到醫患雙方矛盾背后的本質,從而達到促進雙方相互理解的目的。在紀錄片第一集中出現過的急癥室的車醫生說道:“醫生職業理想的達成,同樣在于病人的認可和理解。”他的這段話與紀錄片所拍攝的工作畫面形成呼應,醫生、司機和擔架員組成的醫療小組在救命的指揮棒下終日奔波,每個生命個體都會經歷挫敗和痛苦,在醫護人員的身上得以同等顯現,觀眾便可以平等介入醫護人員的視角中,形成一種情理交融的“召喚結構”。片中瑞金醫院急診室的車醫生經常為搶救病人通宵達旦,在片中還拍到他收到病人及其家屬的問候,而另一方面也拍到了因為不滿醫生的治療方案而對他大打出手的病人家屬,在這其中讓觀眾自主接受紀錄片創作者想要傳達的理念,醫患雙方可以正常溝通交流。
綜觀紀錄片《人間世》,影像和聲音的結合,使得整個故事的發展脈絡清晰、情感飽滿,使得醫患雙方對于彼此的印象不再刻板和單一。醫生面對鏡頭時的無奈和回避,詮釋著現代醫學并非攻無不克;而患者與患者家屬在鏡頭前表現出來的尊重與理解,也使紀錄片的主題得到了升華。人類生命的脆弱在片中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對此醫生為重病患者做出的一次次與生命的博弈,為未知結果的全情投入牢牢牽扯著觀眾們的情感線索,一次次的生死時速與一次次的不言放棄讓患者的生命得以繼續,也讓《人間世》的主題得以升華。
從倫理的領域出發,醫患雙方都應履行人類最基本的人權——生命尊嚴。現實中誤解往往是醫生就擁有在生命關鍵時刻的絕對話語權和判斷權,從而就擁有了掌控病人生命的權利,而病人因缺乏相應的醫學知識從而淪為被動處置的一方。這樣的誤解使得現代醫療僅僅作為工具存在于醫患雙方之間,對于“生命本體”的尊重和敬畏卻被大多數人忽略。
對于醫生的職責,特魯多醫師曾說過:“有時是治愈,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人間世》在闡釋各種生死情節的過程中,并沒有丟失紀實性和故事性,更未忽略“醫者仁心”的道德觀念。盡管在現實背景下,現階段醫療保障體系沒有跟上市場經濟的步伐。作者的所闡述的其實是一個可以被稱作“人間世”的倫理空間,由此衍生出的對于生命本體的思考,對醫生職責的認定才更是整個社會應該思考并解決的問題。
在《人間世》中,醫患關系不僅僅是人際關系的特殊類型,更被賦予了托付生死的情感。在《救命》一集中,醫生付諸巨大努力,用身體溫度溫暖血漿,輪流替換進行心肺復蘇,卻仍然無法阻止年輕的生命走向死亡,醫生在其中表現出的真實的焦慮與無力,讓觀眾的心靈震顫。《人間世》并沒有只將成功案例收入其中,失敗的結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我們必須接受和正視失敗,現代醫學并非無所不能,讓患者家屬接受這一點就必須讓他們接受治療時的所有情感因素,《人間世》通過藝術的形式,將這樣的情感傳輸給屏幕前的每一個受眾,讓他們去“體驗”醫患雙方的真實情感,這也是每一個人都會去經歷的。
《人間世》所宣傳的還有我國人體器官方面的供需矛盾,用情感代替數據,比如《團圓》一集,一對父母在抉擇是否捐獻兒子器官的復雜心情,與多人焦急等待器官拯救生命的焦急心情。兩線并進,讓觀眾的心也與這個家庭緊緊連在了一起。最終的結果不僅迎合了受眾的“期待視野”,也完成了一種欲抑先揚式的情感釋放,從而達到觀眾體驗上的“集體震顫”。紀錄片中的每一個個體因為面對了最為慘痛的病痛而開始反思生命的意義與生存的價值,也在這種反思中觸摸到了生命哲學的真實,因而其藝術魅力是真實而沉重的,也正是這份真實感動了億萬觀眾。
總之,2016年在中國國家廣電總局“年度國產紀錄片及創作人才扶持項目表彰活動”上,《人間世》獲得了“優秀系列片” “優秀導演”的榮譽。《人間世》對于個體生命尊嚴價值的塑造,讓每一位觀眾思考如何重新構建醫患雙方的信任。《人間世》脫離了乏味無趣的教導模式,讓每一位觀眾走進醫院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們真實地體驗生老病死的殘酷,客觀地站在“上帝視角”足堪醫患雙方的喜與悲,剩下的情感就留給觀眾自己去體驗,充分體現了醫療類紀錄片對于醫學人文精神上的還原,也使得《人間世》成為醫療類紀錄片中的高層次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