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敦煌莫高窟壁畫看唐朝的服飾文化

彭 倩

（蘭州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

唐朝時我國封建社會發展的鼎盛時期，社會穩定，國力強盛，百姓生活安居樂業。唐朝的服飾堪稱中國古代服飾發展的輝煌時期，政治穩定、經濟繁榮、文化交流頻繁、紡織技術進步等因素促使服飾文化空前繁盛，華美綺麗，令人目不暇接。唐朝二百多年的發展史中，服飾正是體現社會政治、經濟發展的“晴雨表”。

敦煌莫高窟壁畫已成為唐朝藝術文化保存最完善、最可靠的遺存之一。唐朝時，敦煌經濟文化繁榮，佛教興盛，因之敦煌洞窟中保存了大量關于唐朝的壁畫。而唐朝出土的服飾實物較少，因此研究唐朝服飾文化，敦煌壁畫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豐富的圖像資料庫。

一、唐朝開明的社會風尚：無所禁忌的時尚女裝

整體來看，唐朝的服飾特點較為開放，不拘一格，兼收并蓄前朝、域外之服飾特征，時尚感極強，堪稱唐朝文化繁盛的真實寫照。

（一）空前絕后的袒胸裝

唐朝許多服飾往往先在宮廷流行，后經過貴族婦女的帶動，為民間女子仿效，成為一種時興服飾。從這個角度來說，唐朝服飾一定程度上體現的是統治階級的審美思想。唐朝宮廷貴族婦女的很多服飾都大膽開放，極具時尚感。其中袒胸裝最具代表性，是當時婦女思想解放程度極高的真實反映。袒胸裝的主要特點是：領口低，袒露頸部和半露胸部，能夠很好地展現女性的形體豐腴美。但袒胸裝在唐朝社會上的流行，也經過了初唐至盛唐、晚唐的發展流變，其普適性與日常性逐漸增強。

唐朝婦女服裝的發展演化與時代的變遷緊密相關，由初唐至盛唐，整體呈現保守——開放的趨勢。初唐時，婦女服飾的領口較小，衣領較高，穿著較為保守。到了盛唐，襦服的領口變大且開得低，但袒胸裝仍不是常服，只有在特定節日或庭院嬉戲、賞花游玩時才穿著。盛唐后期，袒胸裝流行開來，并可作為常服穿著。中唐及晚唐時期，袒胸裝的普適性更廣，下層勞動婦女也經常穿著。如敦煌初唐壁畫第329窟，女供養人上穿袒胸大圓領窄袖紗羅孺，下穿高腰長裙，綰椎髻，敷粉面，黛眉、朱唇，項飾金玉寶鏈。

（二）另類的女著男裝

唐朝婦女服飾的不拘一格還體現在女著男裝上，也反映了婦女社會地位的提高，也是女裝中最具時代特征的款式。圓領袍服是唐朝最典型的胡服之一，是當時男性服飾中最具代表性、普適性最強的款式。這類男裝，曾一度成為唐朝婦女的服裝，風靡一時，成為我國服飾史上一道別致的風景。

由于盛唐婦女的社交活動十分廣泛，經常參與騎馬出游、打馬球、打獵等競技娛樂運動，以此來豐富生活、擴大交游。因此女著男裝帶來的方便與極強的適應性，較好地契合了這些大運動量的活動需求。如盛唐第130窟都督夫人供養像中，其身后的9名婢女有8名身著圓領長袍式男裝，腰間系帶。

進入盛唐，婦女在社會中也愈加活躍，甚至可以參政議政，由此可見當時社會的開明與解放程度。唐朝女裝的不拘一格離不開社會的高度開明，又與經濟文化的繁榮發展密切相關，體現的是高度的國家自信與海納百川的氣量。

二、唐朝文化兼收并蓄：服飾的融合與博采眾長

唐朝政治、經濟高度發達，文化藝術繁榮昌盛，價值對外貿易不斷發展。唐朝服飾的發展既吸收了周邊各國民族服飾的特點，又博采眾長，形成了自身多元又獨特的服飾文化。

（一）盛行一時的胡服

可以說，胡化風氣是唐朝服飾的重要特征之一，主要來自絲綢之路上的西域、中亞、西亞，包括龜茲、日本、朝鮮、吐蕃等地，尤其以高昌回鶻最盛。唐朝開元、天寶年間非常流行胡服，當時的民間女子多著胡服：窄袖、多為具有薩珊波斯風格的條紋或獸紋褲子，褲腳口收緊，著靴、頭戴高頂胡帽，腰間束帶。在民間與宮廷女子中，均一度流行胡服裝扮。

胡帽是由北方民族傳入中原的一種皮帽或氈帽，又稱蕃帽。唐朝婦女們常用胡帽與面紗結合遮蓋頭部，再搭配類似披風的外套。初唐321窟壁畫中的女子所戴面帽，莫高窟第217窟壁畫中便畫了一個頭戴胡帽的女子，騎馬穿紅色披風行進在山間。而盛唐第217窟觀音普門品中的人物，便著改良后的胡服，頭戴幞頭，身穿駁領窄袖袍服，腰系帶，腳穿烏靴。幞頭是唐朝典型的冠式，而駁領窄袖袍是胡服的特征。

（二）異邦舞蹈服飾的影響

異域舞蹈的傳入對唐朝服飾的影響也十分深遠，裙糯、長袖、云冠、錦展式舞服均有了很大的改良。“異國的舞服隨著歌舞百戲一起涌入唐朝首都長安，先是影響中原的舞服，繼而以迅疾的速度在日常服飾中流行開來。”敦煌第66窟、108窟的“伎樂天”舞服便是中原服飾與印度服飾相融合的呈現。另外，唐朝女子佩戴的纓絡，也是由印度傳入西北地區，繼而傳入中原，發展成為深受婦女喜愛的飾物，并一直延續至五代時期。

胡服流行于中原大地時，胡舞（胡旋舞）也同樣風靡，兩者可謂相互影響。另外還有渾脫舞、枯枝舞等舞蹈，對唐朝的服飾有較大的影響。唐朝人將異域文化融入服飾之中，并非一味地模仿，而是將不同的服飾風格進一步融合、吸收。

三、經濟文化繁盛的另類體現：婦女服飾款式與色彩流變

敦煌壁畫中的唐朝服飾的華麗、繁復與色彩的流變，從側面體現了唐朝經濟、文化的繁榮。

（一）寬大服飾的盛行

唐代以“肥”為美，不僅包括體態上的豐滿，還體現在服飾衣著上。然而唐朝前期的服飾，較為緊瘦合體，更強調實用性與日常性。初唐時期的婦女服裝沿襲隋朝款式，整體簡約、素雅，窄小的短襦和長裙合身莊重。而盛唐開元、天寶年之后，婦女服飾逐漸走向寬大、奢華富麗，裝飾性大于實用性，開始傾向于追求寬大華麗大氣。有研究者認為唐人以肥為美是因為關隴士族帶有胡人血統，天生體態健美高大，后逐漸帶動整個社會審美的改變：對美的標準越來越偏向豐腴，服飾也日漸寬大華麗。中唐莫高窟第159窟中的女供養人便著肥大的寬袖衫，高腰寬松裙，身披帔帛，整體廓形呈O型。沈從文曾評價過于寬大的衣著，“從服飾史來說是最不美觀的時代產物”，但更多的學者認為這種服飾樣式反映了唐代的繁榮昌盛和活力。

唐代盛行的服飾寬大風，與當時政治穩定、經濟繁盛影響下人們的自我認同增強相關，體現了強烈的主動性與創造性。這使得女性更加大膽地追求美，展現自身的美。另外，唐代儒釋道共同繁榮，人們的價值觀更加開放而多元，尋求束縛的解脫與身心的解放，因而服飾向寬大發展也是必然。

（二）爭妍斗麗的服飾色彩

唐代服飾的材質、色彩和款式的豐富性均遠遠超過前代。尤其盛唐時的服飾色彩，可以說爭妍斗麗，綺麗多姿。而服飾色彩的流變則與社會、經濟文化密切相關，經濟文化繁盛時期服飾的色彩更熱烈奔放，反之則較為淡然保守。初唐時期服飾色彩溫和淡然，盛唐時期服飾色彩則艷麗奪目。從敦煌壁畫中可以看出，初唐時期的服飾還保留著隋朝的特征，服飾色彩主要由土紅、土綠、灰藍和深棕色組成，整體服飾較為保守，色彩淡雅、溫和。如莫高窟第375窟中的女供養人，梳高髻，內穿交領窄袖小衫，外穿半臂高腰寬擺長裙，服飾色彩由粉綠、橘黃和灰褐色組合。盛唐第130窟供養人畫像中，都督夫人穿的半臂團花襦裙色彩有紅、綠、粉紅，身后兩個女兒的襦裙紅、綠、黃、白，色彩繽紛，布料花團錦簇，盡顯華麗高貴。

唐朝莫高窟后期壁畫中的婦女服飾色彩與之前相比呈現出很大的差異，色彩不及盛唐時期富麗、華美、艷麗，而轉向淡雅樸實、清冷莊重。再稍后的晚唐歸義軍時期，艷麗的色彩再一次出現在壁畫中，如莫高窟第9窟中的女供養人鮮艷華麗的服飾。

四、結語

服飾文化的豐富多彩要歸根于唐朝的開放政策、國家實力的強大，加之絲綢之路貫通的助力，周邊列國紛紛與唐建立良好的關系。由此各種異域文化得以與中原文化融合，并變成唐朝多姿多彩、雍容大度的服飾文化。在中國古代歷史上，唐朝堪稱一個空前絕后的朝代，而當時獨一無二的服飾文化絕對能與之相配。敦煌莫高窟壁畫對于唐朝服飾文化研究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寶庫，仍需要進一步探索與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