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茜
[摘要]紅樓夢作為我國古代偉大的長篇小說以悲劇貫穿始終,包括性格悲劇,時代悲劇,不可調和的矛盾和人性中的毀滅因素,裹挾濃烈的美感。金陵十二釵無一不悲,開頭讖語基調已定。而筆者認為,其中幾釵的生命軌跡并不是徹頭徹尾的悲劇,在某種角度上可以解讀為另一種極大犧牲之后的生命價值的實現。本文以前八十回文本為基礎,辯證對待已有的探軼資料,分析林黛玉、賈探春、賈惜春的結局。
[關鍵詞]賈探春 賈惜春 悲劇不悲 個人價值實現
在《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夢游太虛仙境中,十二釵的結局已經有了明確暗示。即便八十回以后的文本軼失(筆者認同八十回以后為高鶚著),也可以基本揣測出十二釵的悲劇結局。至于如何界定十二釵的結局是否是悲劇,基本上是以世俗的觀點衡量,如經濟狀況、壽命、地位、是否孤獨、親友狀況等。但是如果從十二釵自身性情出發,以其心靈所需為立足點,就可以發現,其中幾釵的悲劇并不完全。
一、林黛玉早亡之悲劇“不悲”
“玉帶林中掛”、“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無不暗示了黛玉凄慘死去的結局。而且通過玉與麒麟之兆、“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劉心武先生的考證和高鶚續本的傾向,基本可以得出,木石之盟并未完姻。黛玉是本書悲劇的一大體現。但筆者認為,如果黛玉沒有在青春時節死去,而是流入俗世,后果更不堪設想。
當寶玉要把花撂在水里時,黛玉道:“你看這里的水干凈,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臟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糟蹋了”①蔣勛評道:“對黛玉來講,世界上只有大觀園這個地方干凈,她決定要在這里埋葬自己的青春。這其中有很深的象征意味。”②如果黛玉沒有夭折,而是走出了大觀園,她必定會像隨沁芳閘流走的花瓣,面臨著比死亡更可怕的玷污。
死,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對黛玉是一種保護。曹雪芹在這方面采取了同黛玉一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沒有讓黛玉走進社會,而是在此之前毀滅了她,也成全了她。榮格心理學中講:“美不是一種存在,美是一種消逝。,大觀園外的世界之污濁,任誰都無法全身而退,對于身為絳珠仙草的黛玉來講,死亡是比玷污更好的結局。
二、賈探春的遠嫁之悲劇“不悲”
探春遠嫁之事在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時已有明確交代,由于后半部文稿軼失,具體情節不能敲定;但離別之悲慘,從“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等處可見。據此而推,探春獨自遠嫁,從此再無回頭之路,凄慘孤獨,實在是個悲劇。但是深究全書對于探春的塑造,可以發現其背后似可以有另一番相反的解讀。基點在于:文中似有端倪,探春遠嫁雖迫不得已,但仍有自愿成分在;同時探春遠嫁之后的經歷未做交代,但可以聯系社會現實和人物屬性做推測。
五十五回五十六回集中講述了探春在替鳳姐理家時的種種出色作為,她要強的性格在平時也處處可見,可以看出探春的不甘平庸和反抗精神,她一直在與自己的庶出身份作斗爭。風姐曾嘆:“將來不知那個沒造化的為挑庶正誤了事呢,也不知那個有造化的不挑庶正的得了去。”遠嫁,正是一個可以擺脫庶正身份束縛的時機,迎春的婚姻悲劇就擺在眼前,縱然離別之苦無比沉重,縱然這個機會如此雙刃,但考慮到探春的理智剛強和野心,很難想象她在這樣的抉擇面前沒有一點點的動心。與王昭君出塞的的心路歷程作比較,更容易理解這種凜然。這樣一來,遠嫁的探春擺脫了庶出身份,如同卸下了一副枷鎖,這就為她提供了一次改造命運的機會,一個能夠使她的精明才干得以施展的機會。
三、賈惜春的出家之悲劇不悲
惜春因為年齡尚小,在前八十回中出場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可圈可點,尤其是在與尤氏的爭執中,語言描寫、虛實結合,表現出了這個年輕姑娘不同常人的冷和慧。惜春在送宮花的時候已經表現出了對佛門的向往,趕走入畫則體現了她未來在斬斷塵緣這方面將會表現出的決絕。
第五回中已經明確表示,惜春在賈家敗落后成了尼姑。試想,如果賈家不敗落,惜春又會怎樣?根據她對佛門的向往來推斷,很可能會像其父賈敬一樣,成為一個不理俗務專心修行的人,而不是享受榮華富貴。如果惜春的超脫到了一種境界,那么賈府的破敗與否其實于她已經關系不大,反而是賈府的破敗讓她得以擺脫既定的命運,成就了她皈依佛門的愿望。“獨臥青燈古佛前”常人看來固然凄慘,但是對于有佛緣的惜春而言,這恰巧成全了她的心愿。
四、小結
《紅樓夢》的悲劇,很多并非正常意義上的世俗悲劇,而是結合了美的破碎和生命的幻滅,這就要求在解讀之時要從每個人物的特定角度辯證看待。上述三釵的“不悲”之處都表現在對生命真正需求的成全和個人價值的實現;亦或是表現在拋棄俗務追求自我的悲壯和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