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與舊的邊緣
——韓國懸疑影視劇的空間特征

秦晴 電子科技大學成都學院圖形藝術系

從2003年開始至今，《殺人回憶》、《黃?！?、《追擊者》等懸疑類型電影，不斷刷新韓國觀影記錄，制作水準也不斷得到世界承認，乃至于樸贊郁、羅宏鎮等導演不斷獲得國際上的機會。很多懸疑電影的劇情都是來自于對真實案例的改編，包括當下熱播的《火星生活》、《信號》《隧道》等韓國懸疑劇集也都是以真實案例作為劇情背景。無疑，“真實”這個詞成為了韓國懸疑類型影視劇的關鍵詞。我們可以從這些影視劇中看到緊張的小巷追逐，可以看到慘烈的倉庫打斗，也可以看到可怕的室內殺人。這些滿眼真實的場景之所以能呈現出來，都和美術設計的工作密不可分。

或許有人會問：這些影視劇里的場景看起來就是平談無奇啊，這里面有什么美術設計呢？從專業角度講，懸疑影視劇的“真實”和平時我們司空見慣的“真實”有一些不同。舉個例子：每個人在生活中是否有這樣的經驗，某個平時司空見慣的物體或者場景，在特殊的光線下或者換個觀察的視角，突然就變得很不尋常？相信答案是肯定的，這就是懸疑類型影視劇的美術設計的關鍵——給予平常事物以魔力時刻。

一、室外空間

(一)城市街巷

《火星生活》和《信號》里都出現過寬度很窄，路線復雜的小巷，基本可以判斷是在同一地點拍攝。那么，可能在這里生活過的人會覺得這里很平常啊，是平時上學或者下班都會走的路。但結合劇情，第一次見到這樣場景的觀眾的心理感受卻可能是：氣氛不尋常啊，罪犯會不會出現？這就是不一樣的真實：前者是物理真實，而后者是心理真實，懸疑影視劇的美術設計要求把兩種真實都同時呈現出來。

所謂物理真實，是指在真實世界里的場景的展現，必須符合時代和地域的特征，也即前面說的平常事物。所謂心理真實，就是在真實形態上呈現符合心理感受的空間特征，比如光影、質感、色彩等等，也就是前面講的魔力時刻。

在劇情里，代表過去生活方式的小巷成為警察追捕罪犯和罪犯犯案的理想場所，為什么？因光線陰暗，扭曲的影子會在不同質感的墻面上鋪陳，畫面會比較有層次。路線復雜，利于攀越，那么角色在畫面中的動作就會比較豐富。這樣的場景，利于引導觀眾進入劇情，實現場面調度。拓展開來，這樣的空間特征，不僅僅在韓國懸疑影視劇中可以看到，在希區柯克的驚悚電影以及好萊塢著名懸疑片導演大衛芬奇的《七宗罪》、《搏擊俱樂部》中也同樣能看到。這些場景對于導演表現劇情是如此重要，對于觀眾進入觀影氛圍是如此關鍵，你還會覺得它們平淡無奇嗎？

(二)鄉鎮荒地

除了窄窄的街巷，荒野和樹林也是我們經常能在韓國懸疑劇里看到的場景。罪犯犯案后需要逃亡，要藏匿行蹤就只能往人少偏僻的城鄉結合部或者就是山地鄉村跑。影視劇要體現真實，就需要把這些自然場景表現出來。有人會想：體現自然場景很容易啊，不就是樹木山石嗎？其實不然。從專業角度來說，純粹自然場景是很難體現可辨識的空間特征的，這也就是為什么在自然世界里，迷路的人會喪失方向感的根本原因。那么，在韓國懸疑影視劇里，又是怎么從視覺上讓觀眾了解把握這樣的空間的呢？

答案是設置水塔、礦場、鐵路線、廢棄工廠、空屋等人工建造物，在代表“新”的城市空間和代表“舊”的殘破鄉村之間，也即是在純粹自然的環境中設置標志物或者參照物。這些場景和建筑都大量存在于城市和鄉村之間的邊緣地帶，可以利用實景或者根據需要直接設計搭建出來，以此幫助觀眾確立地形概念，把握空間特征，并為角色提供更加豐富動作的空間。我們可以想想，《殺人回憶》里的礦場，《火星生活》和《信號》中的站臺和鐵路線，是不是起到這樣的作用？

二、室內空間

(一)辦公空間

除了街道、城市和自然空間，警察局重案組的工作空間，恐怕是韓國懸疑影視劇里展示的最多的，譬如《火星生活》里平行展示的兩個年代的警察局。因為討論案情、分析罪犯心理、制定辦案計劃等等都是在這個空間，相對就比較重要。如果是時間跨度較大的劇情，像《火星生活》和《信號》，對于特定年代感的環境復原就需要美術對于當時的建筑材料、室內布置、道具擺設等有詳細的調研，才能做到準確細致的還原。對于刑警的工作環境來說，主要要求不可能是美觀漂亮，而是體現出警察的工作氛圍，通過現場照片、疑犯照片、標記符號、案件資料等道具來推動劇情，這需要更多對當時當地刑警工作實際的了解，而不是刻意美化。從這點上看，韓國經典懸疑片的美術設計無疑做得是比較出色的。

(二)生活細節

另一方面，對于案發現場的表現以及罪犯生活空間的展現，也是此類影視劇的重點。案發現場來講，尸體的化妝(有完整與非完整形式)以及現場環境的痕跡學呈現，對于美術設計來說，就不僅僅是用道具血漿就行的事情，而是需要仔細分析劇情和案情細節，像一個真正的警察一樣了解犯罪過程，最后才能呈現合乎邏輯的罪案現場。從這點來講，韓國懸疑影視劇的案發現場的美術呈現，是具備較高水準的，關鍵就是生活細節。無論我們去看《火星生活》，還是《隧道》，生活的質感都無處不在。因為不管什么樣的現場，都是發生在具體的生活空間里面，和時代氛圍、生活細節息息相關，而不是像一些粗制濫造的刑偵劇里的情景，看起來就是特別的虛假，什么東西都是新的(很多就是道具師剛從店里租借而來，還沒有任何人使用過)，很多細節不符合基本邏輯，這就是美術設計的功力和工作理念的問題了。

另外，就罪犯生活空間來說，建筑樣式、照片、日記、筆跡、家具擺放習慣、欣賞品味等等細節，可以體現出罪犯的生活階層和犯罪心理的形成過程，從而準確合理地體現出一個罪犯真實的形象。這些影像細節在韓國懸疑影視劇里，我們經?？梢钥吹骄实某尸F，比如《黃?！分谐r黑幫暫時生活的環境的茍且雜亂，就真的讓觀眾相信他們平時就生活在這里。這種真實性，也可以從希區柯克的《精神病患者》里看到——罪犯經常打理的旅館的單調環境暗示其對于社會環境的隔絕。

三、研究意義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韓國懸疑影視劇的制作水準在亞洲乃至世界當屬頂級，對于我國影視劇制作的借鑒意義毋庸置疑。反觀我國一些影視劇，從情節到美術設計，都特別虛假，乃至于影響整個影視劇的觀感。當然，隨著《無證之罪》、《暴雪將至》這樣的優秀國產懸疑影視片的出現，表明我國懸疑類型影視劇的制作水準，從編劇、導演到美術設計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值得欣慰和鼓舞。

如果有人問：為什么懸疑類型影視劇需要表現真實？那么答案就在人心里：所有的罪犯都是真實的人，人的罪惡從來不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從來都來自于真實環境——有什么樣的環境，就有什么樣的罪犯。美術設計不在環境的真實性里面找到答案，就永遠無法呈現出震撼人心的畫面。

四、結語

我們面臨的世界，充滿了未知和危險，懲惡揚善是每個觀看懸疑類型影視劇的觀眾內心的美好愿景(“觀眾熱衷于暴徒流氓自負的自由，但看到他們受懲罰時也感到安心?！薄笮l·波德維爾)。如果，影視劇呈現的視覺是不真實的，無疑浪費了一次治愈人心的寶貴機會。韓國懸疑影視劇的空間特征表明，美術設計在呈現真實方面的巨大作用，對此我們可加以借鑒，并期待我國懸疑影視劇制作水平的不斷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