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組詩）

王菲

一

至此，我們終于在一起了

守同一座城市，享同一城燈火

甚至，往來穿梭的人流

皆是我們的

至此，我捧出終生守護的一粒種子

把它交給你，種下去

無需一場盛大的儀式

我的根便從土里開出花來

至此，當我懷抱孤獨時

尚有一寸擋風遮雨的地方

醉酒后，擁著異鄉

我不會把他鄉錯認故鄉

二

我在一團陽光里走著

北方，十一月

因為是故鄉，我不覺得寒冷

冷的是樹上的葉子

一身涼氣

企圖用決絕的蕭瑟擠壓我的舊疾

它們不知道，這傷來自于異鄉

不需言語，一支曲子都可以唱老天地

這樣的季節

也只有喂養生命的地方才會滋生溫暖

鳥鳴一聲緊過一聲，有些落在稻田地里

有一些人，在路上，打扮成秋天曾有的模樣

有些熟透的臉龐盡是笑意

我在這熟悉中日漸蔥蘢，日漸豐盈

那些閃爍的一粒一粒音節，迫不及待從我的舌上跳出去

三

云朵是故鄉的，天空是云朵的

我在故鄉深處，卻成了異鄉人

身后不長的巷子，我又一次從里面走出來

走出來了，竟是半生

不談金粉鋪面

殺戮頻生在不停更替的枝頭

我用一支筆，挑落秋天升起的紅蓋頭

嬌娘的臉露出來，轉瞬即是蒼顏

有那么一刻

我驚醒于此刻前行的這條路上

擦肩的路人，回眸一笑

多似經年前的一個場景

我不曾離開，而秋天也在

再一回頭，自己的身影竟漸行漸遠

四

被我舉過眉間的

除了文字，還有你

好多年，我步履蹣跚，日子被我一一走過

時間碾壓我的青春，而我

越來越鐘情撫摸與你相關的一切

作別，成了我們唯一相處的方式

一次又一次，細枝末節被我憂傷的面色

粉碎，面目全非

我假裝把花開擺在面前，假裝如今天這般

若無其事的走在巷子上

假裝我什么都沒有丟失

而明天，依然做那個無心無肺的人

假裝很開心，回頭對所有人笑

一笑，天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