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的敬禮

滕久昕

一

自從1950年以來，每年一度的國慶招待會都由周恩來主持，這已經成為慣例。

1974年9月30日，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宴會廳，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25周年舉行盛大招待會。黨和國家領導人朱德、董必武、葉劍英、李先念、鄧小平、華國鋒、宋慶齡、陳云、李富春、徐向前、聶榮臻、滕代遠等出席。柬埔寨國家元首西哈努克親王和夫人、賓努首相和夫人等外國貴賓應邀出席招待會。黨政軍各部門負責人、首都工農兵代表、各條戰線的先進工作者、各界代表同各國朋友共慶光輝節日。

當晚，人民大會堂宴會廳里燈火輝煌，主席臺正中懸掛著毛澤東的巨幅畫像。畫像兩側是10面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各條戰線、各個方面的代表和人士，同來自世界各地的嘉賓共4500多人出席了招待會。

這次國慶招待會，是“文化大革命”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招待會。晚7點30分，招待會開始。當周恩來穿著那套人們熟悉的深灰色中山裝，走到宴會廳入口處時，大廳里幾千人同時站了起來。大家使勁鼓掌，有人激動得流下熱淚，不少人“周總理！周總理！”喊了起來。后排的人們一下擁到前邊，都想離周恩來近點。不少外國客人忘了禮儀，激動得站在椅子上，以便更清楚地看一看周恩來。

周恩來向大家招手致意，熱烈的掌聲響徹全場，經久不息。在他一再示意下，人們才漸漸平靜下來。樂隊奏國歌之后，周恩來走上講臺，致祝酒詞：“貴賓們，朋友們，同志們：二十五年前，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向全世界莊嚴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了，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在歡慶這個光輝節日的時候，我代表偉大領袖毛主席，代表中共中央、中國政府向全國各族人民表示熱烈祝賀，向全世界人民和各國朋友們表示衷心的感謝，感謝你們給予我們的支持和援助。現在請大家為中國各族人民大團結，為世界各國人民大團結，干杯！”

周恩來每講一句話，人們都報以熱烈的掌聲。周恩來的祝酒詞不到400字，人們的掌聲遠遠超過了他致詞的時間。當周恩來提議“為中國各族人民大團結，為世界各國人民大團結，干杯”時，會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二

滕代遠以全國政協副主席的身份，被安排在主賓席就座。他的左側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周建人，右側是全國政協副主席許德珩。前一段時間，滕代遠因病一直沒有露面，所以兩位老熟人不停地向他問這問那，交談甚歡。

此時，只見周恩來陪著西哈努克親王走過來，依次向主賓桌的客人敬酒。滕代遠等人起立，端起手中的橙汁，向他們表示敬意，并祝周恩來早日康復。

會場的一角，還有管弦樂隊在場助興。演員們以嫻熟的技藝演奏了多支民族樂曲。在歡快美妙的音樂聲中，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招待會結束了，人們開始有序退場。

滕代遠慢慢站起來，在服務員挪開座椅后，用目光尋找跟隨自己來的警衛秘書。此刻，有眾多老同志和熟悉他的人上前與他打招呼。其中，一位50多歲身著空軍軍服的將領擠上來，大聲說：“滕校長，您好！”滕代遠轉身仔細看著該將領，客氣地握了他的手，疑惑地問：“你是……？”該將領馬上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后說：“我是您的學生馬寧，抗大六期畢業的，現在是軍委空軍司令員。”“好啊，好啊。”滕代遠喜出望外，滿意地點點頭。看到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學生，如今已成長為解放軍軍兵種的主帥，滕代遠十分高興。與馬寧握手后，他囑咐道：“要把空軍建設成為使敵人望而生畏的打擊力量。”坐在返程的汽車里，滕代遠的心情很激動，不免回憶起許多當年的事情。

三

1939年12月，時任中央軍委參謀長的滕代遠受命前往晉西北地區，統一領導該地區各部隊，處理和反擊閻錫山挑起的“晉西事變”。經過數次艱苦戰斗，晉西北局勢稍趨穩定。在取得反頑斗爭勝利后，1940年5月下旬，中央軍委決定調滕代遠任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總校副校長，原副校長羅瑞卿調任八路軍野戰政治部主任。滕代遠又挑起了新的重擔，風塵仆仆地從晉西北戰場趕到山西武鄉王家峪八路軍前方總部，與朱德、彭德懷、左權等領導人見面后，即去抗大赴任。

在敵后辦學，是中央的戰略決策。抗大總校挺進敵后，給全國的學校作了榜樣。當時，國民黨軍在抗日戰場上節節敗退，許多學校紛紛遷往大后方，抗大卻勇敢地向敵后挺進。它向國人展示：敵后不僅可以發展游擊戰爭，還可以辦學校，無疑給了抗日軍民以極大鼓舞，給投降派以沉重打擊。

處在日、偽、頑包圍中的抗大總校于1940年4月15日在山西省武鄉縣蟠龍鎮舉行第六期開學典禮。朱德、彭德懷和八路軍野戰政治部主任傅鐘等領導出席了開學典禮并發表了講話。朱德號召：“同志們，努力學習，吃苦耐勞！”彭德懷說：“抗大這個學校就是創造鐵軍骨干的學校……抗大是準備反攻的一支不可少的重要力量。”

抗大第六期共招收4900多人，學員主要來源于八路軍、新四軍和各抗日游擊隊、地方抗日民主政權以及群眾團體的基層干部。編為4個團、1個特科大隊和2個直屬女生隊。第1團團長蘇振華，政委王赤軍，政治處主任張力雄；第2團團長郭林祥，政委楊光池，政治處主任傅崇碧；第3團團長劉忠，政委黃志勇，政治處主任張昌大；第4團團長羅華生，政委穰明德，政治處主任何善元；特科大隊大隊長劉鼎，副大隊長鄧國卿，政治處主任鐵堅。

深入敵后辦學，確實使教學與實戰結合得更加緊密，這是有利的一面。但也有不利的一面，就是要經常設法對付日偽軍的“掃蕩”和國民黨頑固派的騷擾，流動性大。在開學后的8個月時間里，抗大總校校部先從山西省武鄉縣蟠龍鎮一帶轉移到山西省黎城縣西井鎮一帶，不久又轉移至河北省邢臺縣漿水鎮一帶，經常處于戰斗環境，給教學計劃的實施和生活帶來很大困難。在抗大辦學方向上，滕代遠既著眼于部隊目前作戰需要，更把眼光放到未來我軍的長遠發展上。他指示訓練部：“一個合成軍隊指揮員不懂得技術是戰術的基礎，就學不好合同戰術，就跟不上時代。我軍的裝備落后是暫時的，會不斷改進的。要把眼光放遠一點，不能把思想束縛在‘小米加步槍的水平上。”

為了粉碎日軍在華北對八路軍的全面進攻，八路軍總部于1940年8月20日，組織兵力向華北敵占交通線和據點發動了大規模進攻戰役，由于參戰兵力迅速達到105個團，史稱“百團大戰”。抗大也派出部隊直接參加戰斗，以便從中獲取、總結對敵作戰的經驗教訓，充實抗大的軍事訓練教材。

1940年12月，抗大第六期學員全部結業，準備分赴各抗日根據地和前線戰場。滕代遠請朱德題詞：“努力工作，造成鐵的干部，準備反攻。”這一期是在敵后戰斗頻繁，條件艱苦的環境中邊學習、邊戰斗、邊總結經驗中度過的，圓滿完成了黨中央、中央軍委賦予抗大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為抗大繼續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

思緒沒有因為汽車到家而中斷，70歲的滕代遠當晚夜不能寐，他失眠了。1974年10月1日上午，滕代遠抱病參加了首都人民在中山公園音樂堂舉行的慶祝新中國成立25周年國慶游園聯歡活動，這是他最后一次出席社會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