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鞋

劉本楚

一個風雪嚴寒的夜晚，山腳邊上的一處磚瓦平房里，寒氣襲人。雖然書桌下搖擺著一個電動火扇，仍不能抵御寒氣，雙腳凍得陣陣麻木。

“咚咚、咚咚……”幾聲很有節奏且不失禮節的敲門聲，中斷了我的寫作思路。誰在這么冷的夜晚登門？莫非是鄉村好友置辦喜事需要書寫對聯？莫非是遇到官司者需擬寫訴狀？莫非有人遇到急難而登門訴求？莫非……啊，我猛然想起，我的手機已關閉三天三夜了。

又是幾下緊促的敲擊聲：“本楚，開門哪！”

“哎呀！姐呀，這么寒冷的風雪夜晚，你來有什么緊要的事呀？”我急忙打開門，吃驚地問。

“半天不開門，打你電話無法接通，就知道你一定在這里，給你，這么冷的天坐這個地方受得了？”她從沾滿雪花的風衣內胸懷里取出一個鼓鼓脹脹的布袋甩在我的書桌上，轉身就奔向雪花飛舞的夜色里。我佇立門口，望著路燈光下雪花飄舞寒風中的背影，正搖搖晃晃步履蹣跚而去，那滿頭銀發伴著飄飛的雪花，顯得更加亮眼……

一股雪風吹過，打在我臉上。我緩過神來，關上門，細心打開那個布袋，取出一雙還帶有體溫的毛絨厚實的棉鞋。鞋子是棕黃色的，黑線條方格面料，絨布里子和墊底，手工針線納制的白色鞋底下，護有線訂防雨膠底。鞋幫上緊裹著一根青布線條連接著鞋底與鞋面。鞋口如衣領翻折著毛茸茸的邊沿，吐露出一股暖意。整雙鞋子看上去，從內質到外觀都顯精美和雅致，如同出于古時大家閨秀之手。我急忙將鞋穿上腳，繼續坐定桌前，片刻，麻木的雙腳緩緩暖過神來，如層層翻涌的熱浪，從個個腳趾尖頭注入脈管，滲透細胞，暖遍了全身。

可以想象，姐是用心思將塊塊布料鋪平填滿鞋底，如同養路工人用顆顆石頭細沙鋪平填滿路基一樣，用慈愛把針線穿起，讓長長的線繩穿過幾多長長的夜晚，穿掛幾多滴滴心血，把無數路路行行的針眼扎滿鞋底。然后，用剪刀輕剪慢修，用鞋底針一針一線绱出技藝。姐啊，多少個日夜的辛勞，你的手指是否也如同母親的手指，被針眼的屁股扎出多少個滴血的肉眼呢？

姐啊，你長我12歲，雖不是我的親姐，卻勝似我親姐啊！

責任編輯：曹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