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冰涼的空氣里

張翠華

氣溫低的時候，感覺曾經溫軟的空氣便僵硬了身子，變得如冰一樣的硬，如冰一樣的涼了。

腳下是雪，滿眼是雪，心里也是雪，這潔白的世界讓我驚詫。冰涼的雪花落在頭發上，落在大衣上，它們從天際而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冬天的消息嗎？像終于尋找到了母親的小鳥，雪花駐足在我溫熱的肩膀，又悄悄地融化，完成聯絡天地間的使命。于是加快了腳步，寧肯雪花落在地上，免得它消失。可是，雪花還是少不了被行人的腳步踐踏。那么雪花落在哪里才好呢？樹上、河里，還是草地上？哪里才是雪花潔白身軀的最好歸宿？我如一片雪花一樣在冰涼的空氣里穿行，如一片雪花一樣感到無助。

雪花將寒冬冰涼的空氣美化了，那穿著不同顏色服裝的行人恰如湛藍天空中的朵朵云彩，或者碧綠草原上的簇簇花朵。如今的雪花和童年的雪花一模一樣，它們還是那么潔白，從天空飄落的身姿也還是那么輕盈，時隔數年，卻毫無改變，讓人懷疑這雪花正是從遙遠的童年飄過來的！

雪住時分，地上柔軟的積雪已在人們的腳步下、車輪的碾壓下變成堅硬的冰了，走在上面，需小心翼翼，這時，看到有身著棉衣的少年樂哈哈地在冰上滑行，滑不太遠，快樂的笑聲卻傳播得很遠，直到感染行人的心。想象著在滑冰場滑行的感覺，風在耳邊吹著，盡情享受飛翔的快樂。不敢學那少年，卻讓包裹著的心和少年一起飛騰了起來?？偸切⌒闹?，也會摔倒，手扶冰涼的路面，疼痛的感覺穿透全身，咬著牙爬起來，才驚訝地發現，這種真切的痛的感覺已經久違了，如遇見多日不見的朋友，竟然對冰心存感激了：如果生活里總是沒有疼痛的感覺，安逸的生活會給人帶來什么？如果總是有沒完沒了的心底的疼痛，何如這樣真切的疼痛，痛感會很快或者慢慢地消失，而靈魂深處的痛楚卻是無論如何都消除不了的。

夜晚走到冰涼的空氣里卻是另一種滋味，可以看到自己呼吸的色彩，白白的如煙霧一樣的東西從口中呼出來，被冰涼的空氣很快地融合掉，這似乎變成了一種有趣的游戲。手是伸不出來的，只好藏在衣兜里。橘紅色的燈光沒有了往日溫馨的感覺，它穿透冰涼的空氣，只是將冰涼的空氣染成橘黃，如帳篷一樣覆蓋在夜色中的人們身上。路邊有賣甘蔗的，卻忽然想到要吃一些，吃著甘蔗，如將冰涼的空氣含在了口中。環顧四周，有許多賣東西的人，他們長時間地站立在冰涼的空氣里，一定很冷吧。一輛汽車尖銳地鳴了兩聲笛，從我的身旁跑過，尾部冒著黑煙；一輛三輪車從我的身旁“咯吱咯吱”地走過，車上坐著兩個包裹得只剩下兩只眼睛的孩子，我朝他們眨了一下眼睛，可惜他們面無表情，冰涼的空氣讓很多的人面無表情。

褐色的樹干默默地承受著這冰涼的空氣，也許，它們會在冰涼的空氣里嗚咽；也許，它們已經在冰涼的空氣里安眠，在它們的世界里并無所謂的冬，一覺醒來，已是春天。殘存的葉片在冰涼的空氣里搖曳，怎么看都顯出幾分的蒼涼，這是倔強的樹葉，不愿意脫離樹干，還在懷著夏日綠色的夢想，可惜夏日早已不再了。

冰涼的空氣如一把利劍刺痛著我，我的身軀也如一把利劍將冰涼的空氣刺破，每走一步，我都似乎聽見空氣碎裂的聲音；又覺得冰涼的空氣如水，我游動在冰涼的空氣里，水流被我劈開，身后浪花翻卷，我戰勝了寒冷，我從寒冷里尋找到新意。我發現了在冰涼的空氣里盛開著的梅花，我看到了在冰涼的空氣里孕育著的廣玉蘭、茶花的花苞，它們在溫暖的春天綻放出美麗，卻是最冷的冬天頑強地孕育著、生長著。

面對冰涼的空氣，恐懼有何用？想起夏季的碧綠的樹、成熟的西瓜；白亮的海灘、風情萬種的椰子樹；無垠的草地、燦爛的花朵……那是屬于炎熱的季節的，此時卻對我有一種無限的誘惑力。明年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那夏的炎熱，眼下的寒冷是不是也要珍惜呢？大自然帶給人的每一種感覺都是珍貴的，嚴寒也好，炎熱也好，它走了，再見要等待整整一年。好在我們知道四季更替是可以等得到的，就如同按時收獲豐收的果實，有什么樣的感覺比此更美好呢？

收到朋友發來的短信息：天涼了，送你件漂亮的外衣，前面是平安，后面是幸福，吉祥是領子，如意是袖子，快樂是扣子，口袋里滿是溫暖，穿上它吧，讓它伴你每一天！

穿行在冰涼的空氣里，看著這樣的問候，連空氣都變得溫暖了，抬頭望望蒼白的太陽，感到它慢慢地有了溫度。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