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羊

□王一梅

有風(fēng)的日子，一只白羊追著蒲公英種子，他向女孩小悅走來——

遇見這只白羊的地點：街心花園的小樹林，時間：周六清晨。

夏天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羊的背上，羊的白毛光亮而斑駁，羊有些瘦，眼神憂郁，有點老了。

羊說：“我在這個小樹林里生活了很長時間，第一次遇見一個女孩獨自一人走近我。”

“我也一樣。我第一次在城市里遇見一只羊。”女孩小悅說，但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只羊。

“當然，因為這個城市里只剩下我一只羊了，如果可以，我想去田野看看。”羊望著遠方，陽光折射到羊的眼睛，羊瞇著眼說話，他的聲音很清晰，聽起來像膽小的老人一樣低而又沉悶，“因為，田埂上有鮮嫩的草，田野里還有我思念的稻草人，河邊有會跳躍的青蛙。可是，我不敢離開這片樹林，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過馬路。”

小悅知道有這樣的地方，她愿意帶著羊穿過馬路。

“我外婆的家就在郊外，周圍都是田野，反正是周六，我不用上學(xué)，有一整天的時間。”小悅說。

羊遲疑著：“真的那么遠嗎？一整天的時間？天黑以前肯定能回來嗎？如果回來晚了，那，那……”

羊停住不說了，他看起來有些害怕。

小悅說：“你愛去不去，如果天黑回不來，我比你更慘，我會被爸爸和媽媽打屁股的。”

“那好。”羊下了決心，“我太久太久沒有去過田野了。”

小悅帶著羊走出街心花園。

經(jīng)過斑馬線的時候，羊突然停住了腳步，說：“這是一條河，我從沒有想過能走在河的中間。”

小悅說：“這不是河，別怕，這只是斑馬線。”

羊說：“以前是河。哦，可能是你出生以前。”

那是多久以前啊，看來這只羊是有些老了。小悅拉著羊角帶著羊過馬路。

羊在馬路中間不動了，很多汽車被攔住了路，司機不耐煩地按著喇叭，說：“見鬼，城里哪來的羊。”羊索性蹲了下來，他害怕極了。

小悅覺得羊的神情越來越慌張，她使勁地拉羊角。終于過了馬路。

羊說：“等會回來，能不過馬路嗎？汽車太讓我害怕了。”

小悅想不出其他的路，她說：“紅燈停，綠燈行，你記住了就不怕汽車了。”

羊重復(fù)著：“紅燈停，綠燈停。紅燈行，綠燈停，紅燈停，綠燈停。”羊就這樣亂七八糟地念著，全念錯了。

這樣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眼前的景色開始不一樣了，小悅的外婆家到了。

外婆站在白色的墻、黑色屋瓦的房子前面，身邊有一只白色的小羊。外婆驚奇地看見小悅帶來的羊。

“城里能不能養(yǎng)羊？”外婆問。

“不能，但這只羊住在城里。”小悅說。

外婆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我總想去城里看看你們，可是，我的羊怎么辦呢，如果城里能養(yǎng)我的羊，我就可以沒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

小悅帶來的城里羊和外婆的鄉(xiāng)下羊見了面，很高興，兩只羊一起去田野玩了。

他們?nèi)ヂ牭静萑苏f話，去和青蛙玩跳格子游戲，直到太陽快落山了。

天黑以前，小悅和外婆再見，城里羊和鄉(xiāng)下羊再見。

又要穿過馬路，經(jīng)過斑馬線時，羊猶豫著，嘴里不停地咀嚼著鄉(xiāng)下帶來的草，小悅知道羊還是很害怕過馬路。

小悅和羊又費了很長時間穿過斑馬線，回到街心公園。這時候，街心公園一棵樹上的彩燈突然亮起，羊走過，彩燈下的羊變得五光十色，異常明亮，羊瞇著眼睛停下，說：“我知道，彩燈都亮了，我確實回來得太晚了，好吧，反正，我也太累了。”他似乎再也不想走了，接著，羊的身影變淡，漸漸地消失在燈光下。

小悅想起羊說過的話：如果回來晚了，那……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回來晚了，羊會在燈光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