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華嵒人物畫特色

高天陽

摘要：本文以清代畫家華嵒的人物畫為研究對象，立足學術界的研究現狀，結合當時的時代特點和社會背景，通過對作品的整理和分析，著力探究華嵒的人物畫的藝術特色和藝術價值。

關鍵詞：華嵒；人物畫；揚州畫派

華嵒（1682-1756），字秋岳，福建上杭（今臨汀）白沙村華家亭人。因上杭古名新羅，自號新羅山人，后人也稱華新羅。別號白沙道人、離垢居士等。著有《離垢集》。

華嵒對統治者所推崇的圣賢名士、烈女佛像等內容并不感興趣，大多采用的是歷史傳說、文學故事、隱士仕女和社會風俗等題材。華嵒并不熱衷于表現重大歷史事件、政治事件等內容，而熱衷于畫歷史上安貧樂道、志趣高潔的隱士，文人雅士的集會，縱身山水的悠閑生活，而且對民間神話、社會風俗有著濃厚興趣。比較擅長通過情節的精心設計和意境的渲染，別有風趣地塑造形象，較注重人物的心理描寫。通常能在舊題材中表達出新立意，個人傾向與好惡也鮮明可見，其風俗畫尤甚。

“西園雅集”是他屢畫不厭的題材。《西園雅集圖》（圖一）把人物置于山水之間，林石掩映，沒有豪華精致的院落池沼，山林幽谷代替庭園，曲徑流溪。聚散疏密頗有節律，組合有序，充滿趣味，營造出幽靜雅致的氛圍，人物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題字襯托相宜，且體現出華嵒對西園雅集題材的鐘愛，表現了他對恬淡平靜、超然塵世生活意境的向往。華嵒在形象的塑造中自然流露出自身傾向，表明其追求的不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而是不求宦達、安貧樂道、淡泊名利的可貴品格。

刻畫較多的還有民間傳說中的鐘馗。華嵒筆下的鐘馗形象寓意很豐富。除了一般意義上的鎮鬼尅邪的神明，多數時候他把鐘馗塑造成懷才不遇，傲岸不羈的文士。例如《鐘馗賞竹圖》、《午日鐘馗圖》等。構思巧妙，富有新意，帶有漫畫意味，亦莊亦諧，形象可掬。一定程度上也可看作是華嵒對境遇的自嘲和心情的映射。

華嵒人物畫在形式語言表達上具有多樣化的特點。無論造型、構圖還是色彩、意境都很有造詣。吳湖帆曾評價華嵒“在十洲、老蓮外，獨具機杼，堪稱鼎足”①。

華嵒對自然山水的情有獨鐘造成其人物畫與山水畫的緊密結合?！吨窳制哔t圖》（圖二）可以作為一個典型。遠處淡淡青峰，近處竹林茂盛，枝葉婆娑，湖石穿插點綴其間，層次井然。七位高士聚于林中，或倚或臥，談古論今，撫琴高歌，神態悠閑。構圖新穎，人物之間有呼應關系，無擁擠之感。意境修遠恬淡，盡顯文人之閑情雅致，體現出當時文人墨客所渴望的那種寧靜安逸、超然塵世的生活。同時也傾注了華嵒對桃源般生活的憧憬和理想寄托。

華嵒人物畫在造型上有多種面貌。早期以《啖荔圖》（圖三為局部）為代表。人物衣紋線條明確，下筆果斷，氣勢外露。五官傳神生動，動態自然。從此時的背景用筆和人物刻畫上可以看出，華嵒多多少少受到過浙派粗簡放縱、灑脫爽勁風格的影響。這階段以師法古人為主，學習李公麟等宋人筆意。《聯鑣射雁圖》、《白描仕女圖》等作品，嚴謹工整，含蓄清潤，可以看出華嵒具備了出色的造型能力和良好的筆墨基礎，但還沒有形成自己的面貌，人物造型不免有些呆板和程式化的感覺。

中期的大部分作品取法陳洪綬及傳派，衣紋排疊，比例上有一定的夸張變形，不再以工整為重，而追求內在的意韻和情感的表達，人物造型進而生動有趣味。但他沒有一味地摹仿，而是融入自身藝術趣味，從《桐陰清話圖》、《老壽星圖》等作品中可以看出造型有所夸張，衣紋線條細勁流暢，多用鐵線描，臉部刻畫細致入微。

中后期的疏筆人物畫風最具個人特色。介于工寫之間，學習元明諸家白描人物的秀潤柔美，衣紋簡潔概括，效法馬和之“蘭葉描”、“螞蟥描”②。造型依舊略有夸張，臉部也由精細轉為疏朗，行筆圓轉有起伏頓挫，不刻意地追求裝飾性。③例如《鐘馗賞竹圖》、《昭君出塞圖》等。相較技法而言更加注重人物的精神面貌與情節布局的設計，華嵒富有創造性地將簡率細膩的造型和淡雅秀潤的筆墨相結合，形成一種疏筆人物畫風，頗具個性，在當時的揚州也是不多見的。華嵒晚年時的作品更加純熟有趣，如《劉訐游山圖》不過寥寥幾筆，也能耐人尋味。

不難發現，華嵒總是以表現情感作為目的，生活氣息相對較重，作品中無不傾注著自己的價值取向和審美情感。且用特定的意境來襯托寄托著情感的人物形象，絕不是單一程式化的表達，是有意趣在其中的。

華嵒十分善于在人物畫中發掘情趣、營造氛圍，畫面感染力很強。在《天山積雪圖》（圖四）中，景物的描繪相當簡單但絕不草率。于上是煙云籠罩的天空，狹長高聳的雪峰鋪滿畫面，惆悵孤寂感充斥其中；于下是一人一駝，似遺世而獨立，駐足仰望的統一動作，略夸張的神態造型，略帶詼諧之意。前路茫茫，蹣跚腳步因著雁聲回蕩而定格于此，思緒悠長。人物內心世界一覽無余，華嵒以情動人、以趣動人的功力可見一斑，雖筆墨簡潔卻意趣非凡。這幅畫的用色也是有典型性的。華嵒的人物畫少有豐富艷麗的色彩，多用淡色渲染，這與他的花鳥畫用色截然不同。簡潔明快是他的追求，并不過多的用色，有時甚至直接用水墨本色。設色方法的不同主要是根據意境的需要來的，這幅圖中的人物及駱駝純粹地用兩種色彩來表現，在雪白的山峰和墨色的天空襯托下，顯得格外突出。用筆上，主體物象的清新直率與山水背景的淡雅利落并存。這種濃烈與單純的碰撞，不僅使畫面的空間感加強，也突出了情感矛盾，內蘊之美引人入勝。

華嵒人物畫淺近自然，平易風趣，淺近之中有深意，平淡之中有生機，緩緩訴說著人生感受和理想情懷。而且華嵒作為一個鬻畫為生的職業畫家，作品中表現出一定的世俗性是難免的，但他一生都在竭力保持單純的文人畫家的審美趣味，兩者融合的傾向頗為明顯，形成了雅俗共賞的藝術特色。他的美學思想和學畫主張對我國當代的藝術和美育的發展同樣具有啟發作用。

注釋：

①轉引自薛永年：《華嵒研究》，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84年10月第一版。

②蘭葉描，是從豐富的衣紋的曲折向背為體現的一種描法，特點是壓力不均勻，運筆中時提時頓，產生忽粗忽細，形如蘭葉的線條。螞蟥描，中國古代人物衣服褶紋的畫法之一。因其線條用筆外形近似螞蝗而命名。此描法宜表現布質較硬衣紋褶痕。

③據薛永年：《華嵒研究》，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84年10月第一版，第28-29頁。

參考文獻：

[1][清]華嵒：《離垢集》五卷，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

[2]薛永年：《華嵒研究》，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84年10月第一版.

[3]麻瑞民：《華嵒研究》，《朵云》，第57期，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3年.

[4]單國霖：《文質相兼空谷之音—華嵒藝術品格論》，《華嵒研究》，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3年.

[5]王冰：《秋空一鶴—華嵒傳》，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

[6]趙燕青：<寓古于新 文質相兼——華嵒人物畫研究>，碩士論文，南京師范大學，2004年.

[7]景獻鈺：<華嵒題畫詩研究>，碩士論文，福建師范大學，2007年.

[8]《華嵒畫集》，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94年.

[9]《揚州畫派書畫全集·華嵒》，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