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秘取《田中奏折》內幕

王淼

《田中奏折》是日本軍國主義對外侵略的一個總戰略、總規劃。其譯文于1929年在南京《時事月報》第二期上首次披露后，震驚了國內外各界人士，直到現在，《田中奏折》還是中日關系史上一個值得記取和研究的課題。

其實，張學良覓取這個密件的過程，也充滿著激烈的斗爭和神奇色彩，其中有很多鮮為人知的內幕。

1928年，日本軍國主義著手實施《田中奏折》中第三個時期的侵略計劃，加快滅亡滿蒙。在皇姑屯炸死張作霖是他們妄想滅亡東北的第一步。原以為張作霖一死，東北局勢必然混亂，可趁機侵占全東北。但是他們沒有達到目的，年僅27歲的張學良在張作相等東北軍主要將領們的輔佐下，穩住了東北的局勢，用張學良的話來說“我們年輕人干得也不賴！”日本軍國主義分子于是改變對張學良的策略，用拉攏威脅的手法來鼓動張學良搞所謂“東北獨立”，使東北完全成為在日本控制下的一個傀儡政權。

為此，他們對張學良軟硬兼施。從張學良宣布為父張作霖治喪的時候開始，日本政府就特派林權助為吊唁專使來奉天（今沈陽）致祭。林權助是有名的中國通，曾任中國公使多年。日本派他為吊唁專使，實際是來探虛實，拉攏張學良的。他在日本領事館設宴招待張學良時說：“日本政府經過慎重考慮，認為滿蒙是日本付出重大犧牲而后得有特殊權益的地方，它的命運，日本不能不時時刻刻關心。”林權助面責張學良企圖在東北掛青天白日旗，要與南京政府“同流合污”。張答曰：“這是我們的內政。”會談爭吵了幾個小時。

在東北尚未正式易幟前，日本千方百計對張學良進行拉攏誘逼。首相田中義一也親自出馬，在東京官邸宴請張學良的外事秘書王家楨時說得更為露骨：“張學良將軍統治下的東北，幅員比德國和法國合起來還大，物產、氣候也差不多，從各方面看，滿蒙都比我們日本得天獨厚。”“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俱備了。現在就不知張將軍的雄圖壯志怎么樣了，張將軍是想投靠蔣介石、歸順國民黨政府，做一個地方政府的官員嗎？還是想抱雄心壯志，大展宏圖，以獨立自主的精神，自己創造一番事業呢？”田中義一明確表示，日本政府全力支持張學良搞東北獨立。日本大特務土肥原送張學良一部《日本外史》，將書中若干段落標出，暗示張學良要根據日本意圖辦事，若不聽擺布，就會遭殺身之禍。但張學良在日本的利誘、威脅面前果斷做出了自己的選擇，1928年12月29日東北當局正式宣布易幟，擁護南京國民政府。

張學良與日本的矛盾日益尖銳，使他感到自己勢單力薄，無法同日本硬拼，但亦不肯屈從殺父的敵國。為了與日本在外交上周旋，了解日本對東北的新動向和政策底細，張重新組織對日外交班子，起用了從日本慶應大學畢業的王家楨等一批年輕人。

正巧在1928年12月，田中義一的政敵、日本政友黨的一個頭目床次竹二郎到東北進行訪問。床次在國內參加競選，缺乏競選經費，到張學良處要錢，說如果他們競選獲勝，對東北問題可做出讓步。張學良認為這是利用日本國內統治階級內部矛盾的一個極好機會，欣然答應支持床次競選。隨即令東北官銀號總裁魯穆庭先支付50萬元給床次。但這事被東北軍總參謀長楊宇霆得知。田中義一是楊留學日本時的老師，楊很受田中義一賞識，據說田中義一暗中想策動楊去取代“小孩子”（張學良）。再加上東北軍中的其他矛盾，促使張于1929年1月10日處決了楊宇霆。

事發后，張學良深恐日本當局趁機制造事端，派王家楨去日本領事館進行解釋，以摸清日方的反應。并派一位得力人物去東京搜集情報，此人叫蔡智堪。蔡得到了床次竹二郎的幫助，不久就搞到了絕密文件，由蔡從東京分批發送東北，共10余次才發完。

張學良與王家楨等對密件加以譯述整理，覺得這不是偽制品，因為文件的內容與日本軍國主義推行的侵略政策和實際采取的步驟都完全吻合，張學良知道這就是“東方會議”的陰謀，會后經過整理后由田中義一奏呈天皇的密件，按中國的習慣稱之為《田中奏折》。張學良把譯文交東北官銀號印刷所付印，以上等宣紙六開大本裝訂200冊，發東北簡任級軍政官員，還送南京國民政府4冊。1929年在南京《時事月報》上披露的《田中義一上日皇奏章》就是張學良送去的那個譯本。

然而，日本皇宮中的密件又怎么被蔡智堪所獲呢？原來，日本國內存在尖銳的派系斗爭，這給蔡提供了可乘之機。

當時擔任宮內省大臣的是牧野伸顯，他是日本薩摩派核心人物，頗受主張中日友好的西園寺公一的影響，與田中義一代表的長州派是對立的兩大派。由于日本歷史上的原因，前者控制著海軍，后者控制著陸軍，這時他們的斗爭已經發展到了頂峰。當時牧野伸顯這一派已控制了天皇，但他們害怕掌握陸軍的長州派推行侵華政策成功，導致陸軍勢力的膨脹，危及天皇和薩摩派的統治地位，所以牧野經常利用自己的權力去打擊田中義一。牧野伸顯掌握了田中義一侵略滿蒙的全部秘密，下決心把《田中奏折》透露給中國，利用中國問題來牽制田中義一的勢力發展。而受張學良利用的床次竹二郎與牧野伸顯是同朝大臣，彼此很熟，牧野很快同意了床次的請求，要蔡智堪裝扮成裝訂工人進宮補冊。于是蔡把《田中奏折》從日本皇宮書庫里抄錄到手。后來事情敗露后，日本當局十分害怕，日本外務省出面反駁，說《田中奏折》純屬“偽造”，床次竹二郎也被指控犯了“叛國罪”。

“九一八”事變發生時，聯合國在日內瓦召開第六十五屆理事會，中國代表再次在會上公布了《田中奏折》。這就成了會議上的熱門話題，有一個記者問中國代表：“一個島國如何能有與其國力不相稱的野心？”中國代表回答道：“……你或許覺得這樣一個小戲院，怎么可能演出一些大節目呢？可是幕已拉開了，演出的正是節目單上的第一個節目，那么你對節目單上后面的節目還有懷疑的余地嗎？”一席話贏得滿場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