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詞語模標的語義特征

劉栩

摘要：眾所周知，詞語是反映社會發展變化的一面鏡子。近年來，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的新詞新語進入到我們的生活。詞語模，作為一種新興的構詞方式，也越來越受到語言學界的重視。本文將聚焦點放在詞語的模標上面，主要論述不同詞性的模標在語義方面的特點。以此為基礎，對新詞新語的構造與發展形成一個更深入的認識。

關鍵詞：詞語模；模標；語義透明度；感情義

一、緒論

近年來，“X二代”、“X族”、“暖X”等反映特定人群的詞語，或 “X腐敗”、“X門”、“X夢”等反映社會時事的詞語大量涌現。他們都展示出固定化的構詞模式。

無疑，在當代漢語詞匯研究中，批量產生的新詞是一個值得關注的語言現象。對于這些新詞，2002 年李宇明在《語法研究錄》一書中提出了“詞語模”概念。詞語模的形成，并不是簡單的模標和模槽意義的相加，而是模標起著主導的作用，對模槽進行選擇。因此，在“詞語模”中，“模標”無疑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本文中，筆者主要研究不同詞性的模標，在與模槽搭配時，語義方面所展現出的特點。

二、不同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

不同詞性的模標構成的新詞語，模標義與詞義的關系也有著各自的特點，其語義的透明度是不同的。

如詞語模“X食品”中的名詞性模標“食品”，指人們日常吃的東西，它的意義是比較實在的。這個詞語模產生的新詞語較多，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頻率也很高。由這個模標構成的新詞語，例如：

綠色食品、嬰幼兒食品、黑色食品、中老年食品……

在這些新詞中，模標的意義是沒有發生變化的。對于這種表意實在，構成新詞時語義變化也不大的模標，我們可以說，這個詞語模的語義透明程度是很高的。

（一）名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

在名詞性的模標中，大多數模標的語義透明程度都是比較高。例如，模標“經濟”，其產生的新詞語：

宅經濟、二孩經濟①、分享經濟、墓產經濟、年會經濟、霧霾經濟 ……

這些新詞語，都是在模標“經濟”的前面加上某類經濟的特點或原因，保留了“經濟”的理性義，很容易理解。又如“X險”產生的新詞語“交通險”，指關于交通的保險，產生的新詞語“高溫險”，指關于夏季溫度過高的保險，“春運險”指春節期間乘車的保險。在產生新詞的過程中，模標“險”保險了其本義“保險”，模標的語義透明程度是很高的。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如“X家庭、X時代、X元年、X腐敗、X族”等，其模標的語義透明度都是很高的。

這是因為，名詞性模標的詞語模，多是為了說明社會上的某一群人或者某種事物、現象。在產生新詞的過程中，都會保留模標的理性意義，依然指稱具體的人或事物，保持了較高的語義透明度。

（二）動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

動詞性模標在構成詞語模時，大多數語義透明程度都是比較低的。

我們以“刷X”為例。在《新華詞典》中，刷有如下意義：①用成束的毛棕等制成的清除或涂抹的用具：～子，毛～，板～ ；②擦拭、涂抹、清洗：～牙，～墻，～洗；③剔除、淘汰：～選（剔除），～掉；④搜尋、挑選、選取充當：～選，充～（本文只選取了部分具有代表性的意義）。

由詞語模“刷X”產生的詞語，例如：

刷屏、刷簡歷、刷臉卡、刷人氣、刷分、刷單、刷活、刷墻、刷閱讀量

在以上的用例中，“刷”都表示不停地反復做一件事情，達到量的增加。這與模標“刷”本來的意義相去甚遠，是通過一定的引申得到的。

這些詞語在實際生活中的用例如下：

為了吸引流量，部分商家不惜使出“刷單”等手段。（新京報）

京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刷墻”行動，“發家致富靠勞動，勤儉持家靠京東”等廣告標語赫然出現在村鎮的土墻上。（新京報）

我們可以明顯的看到，如果沒有上下文的解釋、說明，單看詞語，我們很難推測出其語義。這是因為，動詞性模標在構成詞語模的時候，動作意義是輸在不斷地弱化之中的，多通過隱喻等手法，使動詞完成從動作義到程度義的轉化。所以，動詞性的模標構成的詞語模，語義的透明程度大都比較低。

（三）形容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

形容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在三種詞性的模標中是處于中間位置的，比名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低，比動詞性模標的語義透明度高。

例如，形容詞性模標“熱”，它一般指熱潮，即某種事情在社會上廣泛的流行。其模標義與“熱”本來的語義有著一定的相關性，語義透明度相較動詞性模標是比較高的，人們通過一定的聯想，便可明白其含義，理解起來并不困難。由詞語模“X熱”產生的新詞語和“低X”產生的新詞語，例如：

漢語熱、考研熱、文化熱、電視熱、美劇熱、出國熱

低碳、低污染、低消耗、低資本、低投入、低成本

這些詞語模標和模槽的語義關系簡單明了，整個詞語所表達的語義也比較清楚。模標義在新詞中都和本義有著一定的關聯，很容易理解。

三種不同詞性的模標，之所以展現出這樣的特點，是因為，模標本身意義的虛實對模標構詞的語義透明度有著較大的影響。名詞性模標本身意義就比較實在，所以語義透明程度是三種詞性的模標中最高的。形容詞性模標的本身意義比名詞低，比動詞高，所以語義透明程度也是較高的。而許多動詞性模標在構詞時意義大都發生了很大的延伸和泛化，所以是三種詞性的模標中語義透明度是最低的。

三、模標的感情義對模槽的影響

詞義系統包含了多種復雜的關系，受到眾多因素的影響。任何實詞，除了有說明概念的理性意義外，還有獨特的色彩意義。色彩義主要有：感情義、語體義、理據義和搭配義四種。②受到接受向周遍性規則控制的模標，在搭配模槽構成新詞的時候，除了對模槽的理性意義有所選擇外，對模槽的色彩義也會有一定的限制。下面，我們著重討論，不同詞性的模標，在感情義方面，對模槽的選擇。

（一）名詞性模標的感情義對模槽的影響

在名詞性的詞語模中，如果模標是帶有褒義色彩的成分，那么進入模槽的成分也是帶有褒義或中性色彩的；如果模標是帶有貶義色彩的成分，那么進入到模槽的成分也是貶義的或中性的。

我們以詞語模“國民X”為例。“國民X”，指某一類人或事物受到全國人民的追捧、稱贊，進入到模槽的成分都表示一類人或事物。名詞性模標“國民”，在日常的運用中，其感情意義傾向于褒義或者中性。由“國民X”產生的新詞有“國民男神③，國民女神，國民老師，國民大哥”等等，不難發現，進入到該詞語模模槽中的成分，也多為褒義或中性。帶有褒義感情色彩的模標“國民”，很少與帶有明顯貶義色彩的成分搭配。

與之相反的是“X黨”。在該詞語模中，模標“黨”指不論好壞，跟風做某類事情的人，帶有明顯的貶義色彩。進入到該詞語模的模槽，也傾向于貶義或中性。例如“點贊黨、標題黨、盜版黨、海投黨、寂寞黨、罵娘黨、賣風黨、囤票黨、拖車黨”等。模標“黨”很少與具有褒義色彩的成分搭配。

同樣的還有“X奴”、“X盲”“X癥”等。

“X奴”：上班奴、守財奴、病奴、錢奴、妻奴、菜奴

“X病”：公主病、王子病、城市病、現代病、富人病、空調病

“X癥”：拖延癥、強迫癥、選擇綜合癥、憂郁癥、初老癥、白領綜合癥

從以上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名詞性模標的感情義對模槽成分有著很大的影響。

（二）動詞性模標感情義對模槽的影響

許多動作意義本身是不帶有感情色彩的，所以，動詞性模標的色彩義應該是偏向于中性的，客觀的。在只是在構成詞語模的過程中，動詞性模標的意義多會發生一定的延伸、改變，變得具有感情色彩。

例如，模標“刷”本來是一個中性的語素，其意義是客觀的、中性的，沒有褒貶的感情色彩。但是在使用的過程中，說話人或多或少的加入了自身的主觀態度，近期，由“刷X”產生的新詞語多帶有貶義的色彩。例如：

刷臉：諷刺近來人們只注重外表，不重視內涵；

刷單：指通過虛假交易來提升商品或者店鋪的銷售成績。

刷人情：指通過彼此之間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隨著信用卡的流行，“刷爆”一詞也頻繁地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刷爆”在運用時還伴隨著語氣副詞“了”，語氣副詞的運用使得“刷”的主觀化程度得到了進一步加強，“刷X”的貶義色彩也得到了加強。

但是筆者發現，雖然動詞性的模標產生的新詞帶上了感情色彩，但是動詞性模標對模槽的選擇范圍是很寬泛的，不管模標帶有褒義或者貶義的感情色彩，進入到模槽的成分可以是褒義的，也可以是貶義的，例如：

炒X：炒房、炒地、炒婚、炒股

洗X：洗錢、洗票、洗血、洗腦

動詞性模標在應用的過程中，帶有了貶義的感情色彩，產生的新詞也是貶義的。但是進入到模槽的成分，可以是中性的，可以是貶義的，甚至可以是褒義的。由此可見，動詞性模標的感情義對模槽的影響很小。

（三）形容詞性模標感情義對模槽的影響

與名詞性模標和動詞性模標不同，許多形容詞性模標本身就是偏向于主觀的，不管是性質形容詞還是狀態形容詞，都帶有一定的感情色彩。

例如形容詞性模標“高”和“低”，他們本身就是一對反義詞。“高”形容等級在上的，在一般標準或平均程度之上的。所以，由詞語模“高X”產生的新詞語“高情商，高智商，高品位”等，進入到模槽的成分多是帶有褒義色彩的，產生的新詞也帶有褒義的感情色彩。而模標“低”，本義指“地勢或位置在一般標準或平均程度之下；或者程度差；或等級在下的。”其本來意義就是帶有貶義的感情傾向的。所以，由詞語模“低X”產生的詞語，“低情商，低智商，低品位”等，在感情色彩上也是貶義的。同樣情況的模標還有“窄、輕、薄”等。

不同詞性的模標，依據其自身特點，展現出了其在語義方面對模槽產生的影響。在詞語模中，模標是固定的成分，是不變的，模槽是可以靈活變化的成分。但是，模標的不變并不是說它毫無特點，無跡可尋。正是因為模標的不變，才賦予了它許多獨特性。

四、結語

詞語模的模標，作為詞語模構詞的核心部分，是值得關注和研究的。當代漢語研究中，類詞綴的界定是比較復雜的問題，學者們始終各執一詞，難有定論。“詞語模”中模標的提出，不再糾纏于詞綴或類詞綴的問題，將研究的重點放在了語言現象本身上，更多的去關注這些成分在構詞時的共性及特點。

若能對不同詞性模標的特點進行深入的研究，透過“模標”，對“詞語模”有一個更為全面地認識，不僅有助于當代漢語的詞匯研究，還能對當代漢語新詞新語的現狀有一個全面的把控，對詞匯未來的發展進行一定的預測。

注釋：

①由“單獨二孩”政策催生和促進的產業經濟。

②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③稱英俊瀟灑，并受到觀眾普遍喜愛的男演員。

參考文獻：

[1]布龍菲爾德.袁家驊等譯.語言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

[2]蘇向紅.當代漢語詞語模研究[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0.

[3]宋子然主編.100年漢語新詞新語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4.

（作者單位：南方翻譯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