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

梅紀國

柳大山是個慣偷，四處流竄作案，他厭倦了這種生活，最近盯上了城郊的一個小區，決心鋌而走險，好好干一票，就金盆洗手，回老家討個老婆，好好過日子。

經過幾天的觀察，柳大山選中了一名年輕的女子，這名女子住在五樓，每天都在上午九點和下午四點出門買菜，其他時間都閉門不出。

這天下午，柳大山揣著匕首，躲在小區偏僻一角，看到那個女子拎著幾個大食品袋回來，他悄然尾隨到五樓。女子拿出鑰匙剛打開防盜門，柳大山就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拔出匕首低聲威脅說：“別出聲，不然就要你的命！”他挾持著女子向屋內走去，可是，還沒等他想好下一步該怎么辦，腦袋就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擊了一下。

柳大山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腳都被捆綁著。他的對面坐著兩個男人，年紀大些的四十多歲，另一個則禿著腦殼，一臉橫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類。

禿腦殼見柳大山醒了，轉頭對年長的男子說：“大哥，要我說，一刀結果算了，咱也不在乎多殺一個人。”

被稱作“大哥”的人沒有理他，他問柳大山：“你是誰？來這里干什么？”

禿腦殼的一番話早把柳大山嚇得魂飛魄散，他腦瓜子一轉，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哥，我是個農民工，我、我糊涂，不該學人出來搶劫……”

大哥又問：“你真的是農民工？到這里真的就是為了搶點錢？”

柳大山連連點頭說：“千真萬確，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哪知大哥臉突然一沉，對禿腦殼說：“好了，現在可以動手了。”

這時禿腦殼卻遲疑起來，他說：“大哥，你真能確定，他不是來這里摸底的警察？這殺警察……”

大哥狠狠瞪了他一眼，罵道：“笨蛋，你見過這樣的警察嗎？”他示意禿腦殼看柳大山的褲子。柳大山這時才感覺雙腿間一片濕涼。

禿腦殼抓過桌子上柳大山帶來的那把匕首逼過來，說：“還是大哥厲害，兩句話就弄清了你的身份，我就說嘛，我們都藏到這里了，警察怎么可能找得到？對不起了，今天不能讓你再出去了。”

柳大山此時手腳被綁，真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怪只怪自己誤入歧途，連老婆都沒討過，就要去見閻王了。想到這兒，柳大山的求生欲望又強烈起來，他掙扎著坐起來說：“先別殺我，我樓下的同伙等不到我，肯定不會走的。”

一聽這話，大哥和禿腦殼都大吃一驚：“什么？你還有個同伙！”

柳大山硬著頭皮說：“我們事先計劃好的，我上來搶劫，他在底下放風。要是我長時間不下去，他肯定以為出了什么事。他膽子小，一害怕去派出所投案也說不定。”柳大山見兩人面面相覷，又說，“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見過你們。”

禿腦殼扭頭看大哥，大哥陰沉著臉不說話。柳大山的心里也沒有底，“撲通撲通”跳得像十五個水桶打水。

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大哥說話了，他問柳大山：“你的手機呢？拿出來給你同伙打電話，讓他也上來。”

禿腦殼沖過去翻柳大山的口袋。柳大山作案時，從不帶手機在身上。禿腦殼在他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氣得甩了柳大山一個巴掌，罵道：“真是個窮鬼！”

兩人無法確定柳大山說的是真是假，一時也不敢把他怎么樣。柳大山此時心里更急，小命這會兒是保住了，但是只要兩人發現他沒有同伙接應，到時還是會殺人滅口。所以，他的腦子一直沒閑著，時刻在想著脫身的辦法。

大哥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兒，很快又有了主意。他對年輕女子說：“你下樓去，就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隨便遛一圈……”

大哥的意思是，如果他真有同伙的話，見女主人下樓了，肯定會上樓來一看究竟，到時他和禿腦殼就趁機將他制伏。

大哥這一招還真厲害，柳大山心里暗暗叫苦。

女子下樓了，半個小時后，門外卻沒有任何動靜。大哥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兇狠地盯著柳大山，眼睛里都能冒出火來：“你小子還不知道咱哥們是干什么的吧，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現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柳大山急了，連聲爭辯說：“大、大哥，我真有同伙，就躲在樓下的花壇旁邊，不信，我指給你們看。”

他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兩人不相信。禿腦殼把綁柳大山雙腳的繩解開，拿刀抵著他說：“敢耍花招，一刀結果了你！”

剛才柳大山的手腳被捆綁著，這時解放出來雙腳，他感覺雙手綁得也不那么緊了。柳大山心中一喜，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

早在踩點的時候，柳大山就發現這套房子，因為在五樓，并沒有安裝防盜窗。他本來還打算天黑時攀爬排水管，從窗戶翻進去實施盜竊的，后來考慮到小區破舊，排水管年久失修不牢固，所以才鋌而走險實施搶劫。但是現在命懸一線，柳大山也顧不得排水管牢不牢固了。他想，就算是掉下去摔死，也比不明不白死在這里強。

禿腦殼押著柳大山去衛生間，讓他從窗口指認同伙。柳大山裝作很順從的樣子，但是一走進衛生間，他突然發力撞向禿腦殼。禿腦殼猝不及防，又撞上了緊跟在后面的大哥，兩人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客廳的地板上。

柳大山趕緊關死衛生間的門，趁大哥和禿腦殼“咚咚咚”撞門的時候，他迅速掙脫手上的束縛，然后腳踩窗臺，身體斜探，雙手抱住窗外的排水管道，他手腳并用剛要順勢爬下，誰知就聽“咔嚓”一聲，排水管道因年久失修斷裂了。

柳大山的身子一下失去了平衡，他本能地抓住一根從樓頂垂下來的管子。好在那根管子還比較結實，他抓著管子一蕩，腳踩在了另一邊的空調外機上。大哥和禿腦殼撞開門，氣極敗壞地從窗口看著柳大山，卻沒有任何辦法。

柳大山嚇出一身冷汗，猴子一樣蹲在空調外機上，這時他才看清，自己手里抓著的是一根太陽能下水管。

柳大山的性命暫時保住了。但是他也知道，空調外機的支架承重有限，稍有不慎還是會落個墜地身亡的下場。他本來想順著那根太陽能水管下去，但仔細一看，太陽能是三樓一戶人家安裝的，水管只到三樓。他正急得團團轉時，就聽樓底下一個老太太沖他大喊：“年輕人，有什么想不開的？千萬不能跳樓啊！”

老太太一嚷嚷，樓下很快圍了一大群人。不一會兒，110、120全都趕來了，還有一大幫記者。有人拿著喇叭喊話，勸他不要做傻事，要多想想老婆和孩子。還有人在下面鋪設了厚厚的充氣墊。

這時，柳大山看到大哥和禿腦殼也混在人群中想要逃跑，他沖下面大喊：“別讓那兩人跑了，他們是殺人犯！”

最終，柳大山得救了，大哥和禿腦殼也落網了。原來，他們兩個是鄰市漏網的黑社會頭目。那個年輕女子，是大哥的一個姘頭，他們通過她租房躲在這里，打算避避風頭后再逃往境外，不想卻被柳大山給攪和了。

柳大山從死亡線上走了一遭回來，也決心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他積極配合警方的調查，還意外得知，抓獲那兩個人還有獎金。他忐忑不安地問警察，賞金自己還能不能拿？警察告訴他，獎金自然要給他，但他入室搶劫這事還是要處理的。

柳大山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他暗暗立誓，要好好表現，爭取提前出獄。出獄后，他便用那筆賞金，重新開始……

選自《故事會》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