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楷斯：白夜追“舊”，打造時光“小窩”

吾未

在很多人看來，撿“破爛”是件極不“光彩”的事情，但1995年出生的武楷斯卻不這么認為，相反地，他覺得舊物承載著無與倫比的文化之力，因此，他運用自己收集而來的舊物打造起了主題民宿，用來留住曾經那些明媚的舊時光。

白夜追“舊”

武楷斯是個家在北京的山西人。小時候，他偶爾會跟爸媽到潘家園淘些古玩雜貨。雖然那時不怎么懂，但那些有趣好玩的東西總能讓他兩眼放光，邁不開腳步。后來因上學多地輾轉，又基本上住校，他也再沒有機會去潘家園看看，不過心底對老物件的執念卻沒有減弱。

2012年考上大學后，武楷斯的時間變得寬裕起來，他也漸漸喜歡上了外出旅游，每到一個地方，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當地的舊物市場在哪里。2014年在桂林的舊貨市場閑逛時，他偶然間看到了一個叫“老桂林”的酒瓶，盡管上面貼的標簽有些殘破，但仍遮不住瓶身的古樸和圓潤。一時愛不釋手的武楷斯，花了1元錢買下了它。說起來，這應該算是他買的第一件舊物。

2015年7月，武楷斯揣著攢了很久的一萬塊錢只身到美國“流浪”。在60天里，他環游了美國11個州，16座城市，甚至逛遍了其中6座城市里的13個跳蚤市場，帶回來滿滿當當的兩行李箱舊物，包括皮腔相機、舊玩具以及舊明信片等。

而在這時，武楷斯突然發現自己在廣州上學三年多，卻還不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少個舊貨市場？有幾處“天光墟”？所謂“天光墟”，是指在夜間運作至曉而散的集市。

武楷斯開始在網上查找資料，詢問老師和當地的同學，但是網上的信息過于陳舊，有的關于舊貨市場的“新聞”還停留在多年前，老師和同學們知道的也并不確切。經過一番思考，武楷斯決定去實地調研那些可能存在的舊貨市場和天光墟。

第一天凌晨，武楷斯來到了西門口。他還記得當時手里的魚蛋還沒吃完，就激動地跑到攤位前左瞅右看——2元錢的衣服、1元錢的錢包、20元的相機……似乎一晚上的左挑右撿還不滿足，當天蒙蒙時路燈熄滅的那一刻，武楷斯瞬間掏出手機照亮，生怕錯過了什么寶貝。

經過兩周的實地探秘，武楷斯調研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十二個舊物市場和天光墟，并標注出了最佳的行程路線。2015年12月2日，他寫下了《廣州“鬼市”大暗訪》一文發在公眾號上，沒想到兩三天的時間就被多家自媒體轉載，閱讀量迅速飆升到了百萬。

自那以后，天光墟就成了武楷斯經常光顧的舊物圣地。他也漸漸發現，要想深度了解一座城市，必須要走進它的深夜，“它就像是城市的另一面，演繹著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有一次，武楷斯在天光墟花100元買到了100封信，是一個法國男人和中國女人的來往信件，里面有英語和法語，他按照跨越年份將其整理命名為《1984—1989的愛情故事》。他還打算和朋友一起將這批信件翻譯下來，讓更多人看到。

“只要看得順眼，價錢合理，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收入囊中。”于是，僅僅半年時間，武楷斯就收集到了好幾千件“破爛”，學校的宿舍也放不下了。沒辦法，武楷斯干脆直接從宿舍搬了出來，把自己連同那些雜七雜八的舊物一起安放在了小洲村。

“養”舊物，不妨做民宿

小洲村是一個頗具嶺南水鄉特色的小村寨，位于廣州海珠區。武楷斯非常喜歡這個帶著些許文藝氣息的村落，小橋流水、綠樹參天、石板小巷、古老的廟宇，更重要的是，還有幾座上世紀的老房子，這對武楷斯來說，無疑具有“致命”的誘惑。

心里一激動，武楷斯就在這里租下了為數不多的幾棟青磚老屋，住下來了。同時，一邊繼續探訪舊貨市場收“破爛”，一邊安排每周的固定時間，開放舊物收藏館供大家參觀。

2016年5月，隨著收藏東西的數量越來越多，武楷斯發現每周從天光墟收舊貨的速度，比分類、整理、維護的速度快得多，很多剛收來沒幾天的老物件就染上了一層薄灰。“原來，收舊貨的重點不在‘收，而在于‘養。”想到這里，武楷斯把另外幾棟閑置的老屋開辟了出來，做起了舊物民宿，讓那些老物件也有了“用武之地”。像梳妝臺、木質桌椅、青瓷花瓶、馬燈、相框等等物件，則被用來做了屋里的生活用品和擺件。

為了讓民宿的風格保持它應有的年代感，除了個別需要修整的部分外，武楷斯沒有做任何加工，房子的整體仍然是它的原貌。門外是片片綠植點映著時光斑駁的青磚舊瓦，門內是意趣橫生的古井小院和古色古香的客廳臥室。每到晚間，挑檐下的紅燈籠亮起來，頗有一派小城深巷人家的韻味。

雖說風格以舊物為主，但民宿該有的家電還是一應俱全，絲毫不影響顧客的入住。一位喜歡中國傳統民居的美國朋友，在聽說武楷斯經營了舊物民宿后，立即聯系到他，要求給他準備一棟出來。武楷斯毫不猶豫地收拾了一棟前花園后天井的房子，是少有的磚木結構、雕花窗，古典精致。那位朋友一住就是大半年，臨走時還有些戀戀不舍，反復叮囑武楷斯，下次他來的時候也要給留著。

這樣隨緣而來的人，武楷斯是最歡迎的。由于打理民宿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又時常外出“流浪”，所以他更愿意將民宿租給這些需要長期居住的人，如此既不用費神雇人來照看，也不怕打擾到自己拾“破爛”的心情，一舉多得。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的三棟民宿里都只有幾個人，他們或是來廣州打工的年輕人，或是來嶺南旅游的情侶。但無論是誰，他們都非常喜歡這個地方：有創意、有趣味。

文化何須創造，挖掘就好

三毛曾經寫過一篇作文：我希望做一個拾破爛的人，因為這種職業，不但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同時又可以大街小巷地游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游戲，自由快樂得如同天上的飛鳥。

武楷斯的童年也是這樣暢想的，“長大后可以隱居在一個古村落里，守著一個舊物倉，倉里要有一口井，有一棵樹，幾件破文物，每天睡到自然醒，一件一件地摸摸寶貝，一天就過去了。”只不過和三毛相比，武楷斯的這個愿望實現了。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一年多，而且他還打算讓更多的人體驗這種生活。2017年1月，他把自己的兩棟民宿的1個月使用權以拍賣的形式，租給了幾位遠道而來的顧客。他們對這個幽靜又不乏生活氣息的地方十分喜歡，時不時地還發發朋友圈，吊吊大家的胃口。

4月，在一次偶然的舊物參觀中，武楷斯遇到了在小洲村一家快捷酒店工作的胡丹。對胡丹而言，雖然一直聽說小洲村有個收“破爛”的985大學畢業生，但從來沒見過，沒想到這一見竟讓她有了相見恨晚的感覺。兩個都頗為“戀舊”的年輕人聊了沒多久，就一拍即合——打造升級版舊物主題民宿。很快，胡丹就把原來的工作辭了，帶著多年做總經理積累下的酒店管理經驗，來到了武楷斯的舊物民宿。

武楷斯認為，既然要讓民宿升級，那就不能再延續之前“隨緣”模式，必須要向商業化靠攏。同樣，民宿的品牌也要更加鮮明化。他想起以前收到過一塊有些老舊但質感還不錯的木牌匾，上面刻有“其光”二字，用來做民宿招牌豈不正好？

接下來，他們還對舊物主題進行了細化和延伸，打造出了“其光”民宿系列，比如“收荒匠”、“民國記憶”、“甜蜜時光”、“孩提時代”、“嶺蘭”等5個不同的風格，“這樣不僅利于顧客挑選，更有利于區分管理。”

可如此一來，民宿的其他服務也要相應地做出改善。他們緊跟著又招募了20位左右的合伙人，有醫生、攝影師、大學老師、咖啡師、酒店工作者等等，他們負責用自己最擅長的技能服務于民宿。

做好這些工作后，武楷斯當起了“甩手掌柜”，繼續收他的“破爛”。10月10日，央視以《“撿破爛”的95后法律人》報道了他的青年范兒。一位老奶奶看到新聞后聯系到他，送給了他一堆老物件，包括1930年買的美國娃娃、黑漆算盤、瓷器以及在中華世紀大婚禮上穿過的婚紗等等，在武楷斯看來，每一件都是有血有肉的“青春”。這樣珍貴的禮物，讓武楷斯更加堅定了收集舊物的信念。就像他說的，“文化何須創造，挖掘就好。”

如今，武楷斯把挖掘到的“文化”，很大一部分都放在了其光舊物民宿，用來打造時光“小窩”。越來越多的人都喜歡到這里喝一喝茶，感受一下舊時光的魅力，甚至有父母專門帶著小孩來欣賞那些即將消失的老物件。每每遇到這樣的顧客，武楷斯都覺得非常榮幸，因為這正是其光民宿的定位：做一個守護者，尋找那些漸漸流逝的味道。為了讓“其光民宿”真正地擔負起守護時光的重任，武楷斯還將為“其光民宿”尋找合適的投資，讓那些在歷史長河中熠熠閃光的舊物繼續綻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