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簇兩端，江湖未遠

男孩子嘛，誰沒個射手夢呢

第一次遇見喬桉是在呼市的旅游團里，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算不上多帥，短袖衫隱約凸現著手臂上的肌肉，看起來精干靈活。

喬桉行李不多，身后背著一個黑色豎長的大背包，足有半人高。我問他里面裝的什么，他說是弓箭。自從兩年前在射箭館學習箭術，他就一直渴望有朝一日能夠在草原上策馬馳騁，開弓拔弦。總算到了假期，父母請了假帶他來內蒙旅行，聽說當地有騎射大賽，自然不愿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起初我和你們一樣，覺得射箭這件事聽著太不入流了，身邊的朋友玩輪滑看NBA，沒聽說誰去射箭的。第一次去射箭館也是滿心不情愿，我爸給我科普了很多歷史知識我才同意去的。沒想到去了一次就愛上了?！?/p>

“射箭可是我們古代體育項目的鼻袓。隨著箭頭從石制到金屬的發展，射箭的形式發生了很多變化。周朝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便可見射箭的身影。不僅如此，孔子和荀子當時都是狂熱的射箭愛好者。至于歐洲，射箭的歷史也可以追溯到中世紀，傳奇俠盜羅賓漢就是以射箭而聞名……”

聽了他一番介紹，我笑他奇葩，“我印象里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可都在埋頭于智能手機呢?！?/p>

他則不以為然：“男孩子嘛，誰沒一腔豪情，誰沒個射手夢呢?！?/p>

父子齊心，獨家設計

喬桉父親開著一輛吉普載著我們一同前往駐地。吉普迎著朝陽向無垠的草原駛去。一路上喬桉一邊仔細擦拭清點背嚢里的羽箭，一邊和我講述射箭的那些要領，站立持弓、取箭搭箭、勾弦開弓，他如數家珍地給我講解著各種口訣，別說，還真頭頭是道。

“你看，這些箭是我爸和我一起做的。”

他將箭筒遞給我。我抽出一支箭，撫摸著箭桿，卻發現并不是印象中的木質。喬桉解釋說，“箭桿是碳素桿，比樺木和雪松更持久，無需每次射箭前都人工調直?！?/p>

我問他，做這支弓箭最費心的是什么地方。喬桉摸摸頭，回答：“應該是和鋸子打交道的時候吧，尤其是鋸弦槽的時候。箭的弦槽深度只有9毫米，鋸時必須小心翼翼，不能偏，也不能太深。鋸過弦槽后，還要鋸出箭尾，必須要計算著羽毛的位置鋸。每支箭配的3根羽毛，長度必須相當，否則離弓后箭會走偏。”

一個問題引發了喬桉這么多解釋，我不禁感覺有點發暈。箭的設計涉及到流體力學，喬桉和他爸爸事先在網上查閱了很多資料，狠下了一番工夫，花了大半年才做出了成品，“設計絕對獨家，外面買不到哦?！眴惕窈軡M意自己的作品。

他一臉的自豪，用手機為我展示當初的設計圖紙。在前面開車的中年男人雖然發絲間已有了幾縷斑白，可聽到兒子的講述也興奮地講起當初造箭的過程。對于這對父子而言，這種驕傲不亞于造出宇宙飛船。

自古英雄出少年

傍晚，我找到喬桉問他能否教我射箭。他爽快答應，把我帶到扎著草靶的空地上，一板一眼地傳授我射箭的技巧。

“側立式又稱平行式，雙腳打開與肩同寬，這是最基本的站姿，適合初學者。”他將弓遞到我手里，指了指中間的部分說，“對，握住這里，扣弦的日寸候記住要凝神靜氣，呼吸會干擾手位，任何一絲偏差都會導致偏離，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干里?！?/p>

第二日，喬桉參加了騎射比賽。作為臨時嘉賓，他騎著一匹銀灰色的駿馬，背著弓箭包，從東到西跑過12處草靶，只聽一陣嗖嗖聲，他身后的箭筒已經空了大半，不少羽箭都插在紅色區域，按照比賽規則拿到的可是好幾個滿分呢。

在場的觀眾群里響起一片叫好聲，結果很快揭曉，喬桉打敗了一干參賽者，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眾人紛紛擎著海碗前來敬酒，蒙古族的小姑娘圍著他又唱又跳，不遠處還烤著全羊，香氣四溢，氣氛活躍極了。

那天晚上我把他拉出蒙古包給我上課，他分別講解了舉弓和開弓的程序，右小臂靠近顴骨，右腕關節停于鼻側，胸部放松，背部收緊。至于放弓和收勢兩部分，他則親自做示范，為我演示了數遍。射箭并不是將箭射出便結束了，會有兩秒鐘左右的動作暫留，目的是為了通過肌肉張力的保持，在大腦中重現和反思射出的箭是否達到自己的預期要求。而收勢則是為射出下一支箭做準備。如果動作預留和收勢做得不規范，極有可能導致下支箭的偏差。

“想不到你還挺適合做老師的。”如今有耐心的人不多，我由衷夸贊。

“誰都是從不會到會，從陌生到熟悉，這沒什

么?！彼f得輕描淡寫，一臉的云淡風輕。

比箭更穩的是內心

第二日一早，我在附近的一處小鎮辭別喬桉一家，重新踏上獨行的路。臨走前留了微信，約定以后勤加練習，有機會還要去找他切磋。自那以后，每每在電視或者生活里見到有人射箭，總會想起那個策馬馳騁、張弓搭箭的俊朗少年。

箭簇兩端，江湖未遠。人生如箭，若每一次抉擇都能瞄準靶心全力以赴，大概也就不負初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