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組詩）

秋水

瀘沽湖之夜

1

在大地的臂彎躺下

就等于交出了半個自己

并擁有了整個蒼穹

夜晚，風也是翠綠的

我與魚群比鄰而眠

它們比我更熱愛靜謐更理解自由

湖面輕輕顫動著一片

深藍的微鳴

而月光有毒（1）

它們高舉沉默

被它凝視過的事物正在瘋漲

湖水收留了人間的秘密

黎明到來之前

其中的情色部分會化為露珠

滾落在金黃的草葉

2

夜更深了

萬物返回靈魂的母體

星光長出胎兒般的翅膀

在心中種下過白牡丹的人

離開人群

揣起折好的紙鶴

輕叩朱紅木門

他將在寒涼中送出古老的溫暖

并甘愿輸給滿樹月光

而院子里的杏花

正從春天的懷中掙脫而出

注（1）：引自劉年詩句

瀘沽湖，女神灣

所有澄明的事物

都有混沌的開始

微風卷起千堆雪

陽光向湖面拋出銀幣

灘底的鵝卵石發出幸福的和音

而弄丟童年的人群

驚望著湖面搖晃的小船

——它們從畢加索的筆中逃離

留下天空與晚霞的倒影

仿佛一則寓言的誕生

瀘沽湖，草海

無數匹駿馬

駝著勝利的果實奔騰而來

四月來臨之前

它們接過上帝手中的火把

燃燒得更加徹底

時間凝固

我被它們抱緊

不想發出一點聲音

麗江·薄荷昧的早晨

一束陽光

垂落在青翠的薄荷葉片

細密的小刺從葉面縱橫的紋絡里

豎起

仿佛綠色的魂魄被光芒喚醒

而昨夜凜冽的風帶來晶瑩的初雪

如圣潔的婚禮從天而降

這青色的早晨

薄荷味的暗香在空氣里浮動

一張木凳緊挨另一張木凳

遙望著一座雪山

取暖

麗江·古巷

巷子深處

蜿蜒的草色從墻頭躍出

梨花白桃花紅遮掩了半個天空

啊，這喧囂的寂寞

唯有灰青瓦片和小路上的碎花石板

相看兩不厭

安穩地守著光陰的塵

落日從花影中送來一抹金黃

在最絢爛的一刻

將這塵世

推進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