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難走

張春風

阿輝和阿琴是一對小夫妻。平日里，在鎮上販魚，每年有四五萬的收入。可是，兩人是有名的鐵公雞。村里誰家遇上難事，他們從不幫忙，而且一毛不拔，只顧著自己掙錢。因此，鄰里關系很不好。

不久前，村里要集資修路，要求每戶捐200塊錢。這可是造福子孫的大好事，村民們紛紛拍手稱贊。那條小路，坑坑洼洼了幾十年，早該好好修一修了。結果，只有阿輝夫妻不肯捐。為這事，村主任前后跑了不下十趟。剛開始，小兩口一個勁兒地哭窮，說生意難做，外面還欠債呢；后來，小兩口干脆耍起了無賴，還揚言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這種事，又不能把他們抓進牢房里，最后，村主任只好不了了之。

誰知，路修好后，剛好方便了阿輝夫妻。以前，天蒙蒙亮，阿輝就要開著三輪電動車去縣城進貨。現在，路好走了，送魚的卡車直接開到了阿輝家門口。于是，大夏天的，阿輝夫妻每天中午都等在家門口，大聲地跟魚老板討價還價，吵得人不能睡午覺。鄰居們好言相勸，讓他們小聲點，別影響大家睡午覺。可是，阿輝夫妻根本不搭理，還罵罵咧咧。

這天，阿輝夫妻又在跟魚老板討價還價。鄰居九叔氣急敗壞地沖了上來，嚷道：“大夏天的，誰讓你們把卡車停在這里了，快點開走！”阿輝不樂意了，翻著三角眼罵道：“老東西，這路又不是你家的，礙你什么事啊？”話音未落，九叔的三個兒子一起沖了上來，老大嚷道：“剛才哪個狗東西嘴里不干凈了？我拿馬桶刷給他好好洗洗？”

阿輝頓時嚇傻了。這哥仨個個虎背熊腰，都不是好惹的主。阿琴生怕男人吃虧，趕緊上前說好話：“九叔，我們錯了！鄉里鄉親的，有話好好說嘛！”九叔伸手將三個兒子攔住了，說：“看見沒，你把魚腥味弄得滿地都是，風一吹，蒼蠅全飛我家去了。我是賣熟食的，顧客吃壞了肚子，你賠得起么！”

夫妻倆不敢得罪，只好說：“行行行！我們這就把魚車開走！”魚老板望了一眼他倆，默不作聲。

第二天，送魚的卡車果真沒敢開過來，而是停在了二十多米外的小溝邊。阿輝夫妻稱完魚后，一起拖著籮筐，哼哧哼哧地運到家中的養魚池里。沒想到，幾天后，事情又來了。

中午，阿輝夫妻剛稱完魚，鄰居三姑突然喊道：“等一等，你們搬籮筐也不小心點，干嗎踩斷我的玉米苗？”阿琴不以為然地說：“不就幾株玉米苗么？大不了我賠錢，多少錢你說？”三姑氣壞了：“你們什么態度啊？”阿琴昂頭說：“就這個態度，怎么了？我賠得起！”

很快，鄰居們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數落阿輝夫妻的不是。有的說：“你們也太缺德了，別人的莊稼就不心疼了？”還有的說：“人家三姑無兒無女的，你怎么能這樣欺負她……”

阿輝夫妻一下子又成了眾矢之的。這時，魚老板說話了：“大姐，真對不起，我也有錯，這條大青魚送給你吧，就當我向你賠不是了？”三姑嘆了口氣：“算了！這魚我不要，從今以后，不準你再把魚車停在這里！”沒辦法，阿輝夫妻只好悻悻地走了。

這以后，阿輝夫妻只能讓魚車停在鄰村的十字路口，離他家幾乎要一百米。由于太遠，兩人每次拖裝滿魚的籮筐，都累得大汗淋漓。不料，消停沒幾天，又來事了。

那天晌午，送魚的卡車剛停在十字路口，魚老板就打電話給阿輝，讓他們夫妻過來稱魚。這時，幾個村民圍了過來，指著車上的魚，問：“老板，這青魚怎么賣呀？”魚老板客氣地說：“批發價，100斤起售！”幾個鄰居商量了一下，干脆合伙買個100斤，比菜場上便宜多了。

眾人正要稱魚，阿輝夫妻匆匆趕來了，大聲喝道：“等一等，這魚不賣……”村民納悶了：“為啥不賣？”阿輝搶過撈魚的網兜，冷冷地說：“魚老板是我請來的，你們只能從我手里按零售價買！”

頓時，人群里炸開了鍋。有的嚷道：“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這魚又不是你的，憑什么你做主？”有的吼道：“就是！賣給誰不是賣，干嗎讓我們多出錢？”阿琴攔在前面，尖厲地嚷道：“怎么著，我說不賣就不賣！這些魚批發價賣給你們了，那我還做什么生意？”

這下，村民的火氣全上來了，雙方差點動起手來。突然，魚老板大喝一聲：“這魚我誰也不賣了！”眾人紛紛抬頭，望著卡車上的魚老板。魚老板指了指阿輝夫妻，搖搖頭說：“你倆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做人做到這個份上，實在太失敗了，以后，我再也不做你們的生意……”說罷，開車揚長而去。

從那天起，送魚的卡車再也沒來過，村里又恢復了寧靜。中午，大家都能睡個安穩覺了。每天凌晨，阿輝又像往常一樣，開著那輛三輪的電動車去縣城進貨。雖然，大路很好走，但是，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