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秋季,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訪中亞和東南亞國家期間,先后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大倡議,得到10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的積極響應,目前中方已經與74個國家和國際組織簽署了“一帶一路”合作文件。自倡議提出四年多來,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貿易規模不斷擴大,2014年至2016年貿易總額已經達到了20萬億人民幣。雙向投資也在不斷增長,沿線國家和地區已經成為我國對外投資的重要目的地。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投資累計超過500億美元,2016年的增速更是超過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總體增速。同時,中國也進一步放寬外資準入領域,營造高標準的國際營商環境,吸引沿線國家來華投資。與沿線國家的合作范圍不斷擴大,經濟融合程度不斷加深。在沿線國家新簽對外承包工程合同額3 049億美元。中國企業已經在沿線20多個國家建立了56個經貿合作區,涉及多個領域,累計投資超過185億美元,為東道國增加了近11億美元的稅收和18萬個就業崗位。 “一帶一路”互利共贏的結果已開始顯現。*參見商務部官網“走出去”公共服務平臺,http://fec.mofcom.gov.cn/article/fwydyl/zgzx/201710/20171002654077.shtml.
2017年5月中國成功舉辦了“一帶一路”高峰論壇,進一步詮釋了“一帶一路”的理念,即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在世界經濟持續低迷,經濟全球化遇到阻力,貧富差距進一步加劇的背景下,世界經濟增長需要新動力,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成為時代潮流。在這種大背景下,中國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呼吁有關國家和地區不分大小、貧富,平等相待、共同參與,進行互利共贏和優勢互補的合作。通過擴大文明對話和互學互鑒,加強各國間的政策溝通與對接,“一帶一路”建設有利于解決當前世界和區域發展面臨的突出問題,有利于促進各種文明和諧共存,有利于推動地區共同發展和世界和平穩定。
“一帶一路”倡議之所以引起國際社會的積極反應和關注,是因為倡議提及的發展理念符合發展中國家的國情,倡議提及的“五通”切合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實際需要。從發展經濟學理論來講,是發展觀的一次重大突破,一旦倡議部分或全部實施,將會為沿線國家和地區帶來新的增長契機。“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大多數是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發展水平之間的差異也比較大,如何擺脫貧窮落后的境地,走向富裕的發展道路是這些國家的共同愿望和追求的目標。經過戰后幾十年的發展,這些國家在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等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仍面臨諸多的問題和挑戰。“一帶一路”倡議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它提出的發展理念突破了以往的發展觀,具有重大的理論和現實意義,“一帶一路”倡議的逐步實施,不僅會促進中國優質產能的輸出,實現與沿線國家和地區產能優勢互補,從而達到共同發展的目的,而且為低迷不振的世界經濟提供了發展的新動能。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一些殖民地、半殖民地及宗教附屬國紛紛取得政治上的獨立,這些新興民族國家作為一個整體被稱作發展中國家出現在世界舞臺上。這些新興民族國家領土面積、人口規模、資源稟賦、政治體制以及宗教文化均不相同,然而它們的一個共同特征就是貧窮,這些國家和地區大都是落后的農業國,出口結構單一,經濟發展水平低下,人民收入水平也很低,擺脫貧窮落后走向現代化就成為擺在這些國家面前的首要任務。
發展中國家關于發展道路的探索從來就沒有停止過。雖然西方經濟學家和一些國際組織紛紛提出發展戰略,但是以發達國家的工業化和現代化經驗為核心的發展理論,均試圖尋求適合于所有發展中國家的發展道路或發展模式,事實證明是失敗的。發展中國家也沒有均等地享受到全球化帶來的好處,一些國家與發達國家的差距是在不斷擴大的,甚至部分國家被邊緣化。
面對如此眾多的發展中國家的同時興起和這些國家的發展訴求,國際社會、發達國家無論是學術界還是政府部門都沒有理論和思想上的準備,所提出的發展理念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具有明顯的冷戰的烙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隨著殖民體系的瓦解,發展中國家的興起,東西方對壘,冷戰加劇。新中國的成立和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漲,舊的進行直接殖民統治的方法已經難以為繼,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擔心這些過去曾是它們的原材料供應地、商品銷售場所和投資場所的發展中國家擺脫它們的控制,脫離與它們之間的傳統經濟聯系,因此必須阻止發展中國家走社會主義道路。可以說早期的發展理論就是以西方經濟學理論為指導,在發展中國家“發展資本主義的經濟學”。落后國家的發展問題成為霸權主義為了稱霸世界的籌碼,第三世界的發展要服從“冷戰”這個大格局。
第二,脫離發展中國家的國情,以發達國家工業化和現代化的經驗來指導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實踐。早期的發展理論均是由西方經濟學家或在西方受過教育的經濟學家提出,他們不了解發展中國家的實際情況,認為既然發達國家都是高度工業化的國家,只要發展中國家實現了工業化,就會擺脫貧窮落后的境地,變成發達國家。因此提出了大規模工業化的發展戰略,工業化需要資本,發展中國家在自身能力十分有限的前提下,開始大量舉借外債,為后來的債務危機埋下了隱患。這種“唯資本論”、“唯工業化”的發展理念忽視了發展中國家的國情。發達國家的工業化是在農業發展到一定階段,有了一定的剩余后才發生的,但發展中國家工業化最應該具備的前提條件,即農業的發展卻不具備。這種發展觀的根源在于把增長和發展混為一談,認為實現經濟的快速增長,發展中國家就可以實現經濟發展。忽視農業的后果是發展中國家不僅工業不發達,農業也不發達,世界上主要的糧食生產和出口國主要是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的貧困問題更加尖銳,收入分配不公,工業化以及隨之而來的過度城市化使發展中國家出現嚴重的社會經濟問題。
第三,以西方社會的價值觀來指導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實踐,并且是從發達國家的利益出發來制定發展戰略。唯工業化的發展觀失敗后,雖然轉向了重視農業及滿足人的基本需要的發展觀,但忽視了發展中國家的需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提出發展中國家要進行私有化、自由化和市場化的改革,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華盛頓共識”及本質上并沒有改變的“后華盛頓共識”都是這些發展觀的體現。發展中國家經濟不發達,市場體系不健全,缺乏相應的監管機制和監管手段, “三化”的要求可能使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出現嚴重的問題。盡管1998年的東南亞金融危機的爆發有很多原因,但是不可否認,在這種思想指導下的金融自由化、市場化也是這場危機爆發的主要原因之一。而國際貨幣基金等國際組織由于受到美國政府和華爾街利益集團的影響,對東南亞遭受危機的國家的救援要求遲緩而冷漠,開出的處方也忽視這些國家的利益,并對接受救援給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不僅沒有很好地解決危機,反而使危機蔓延,使這些國家遭受嚴重的打擊,長時間無法擺脫危機。沒有接受救援的馬來西亞卻是最早從危機中走出來的國家。
第四,以往的發展觀總是試圖尋找適合于所有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模式或發展道路,事實證明是行不通的。發展中國家在很多方面存在非常明顯的差異,因此沒有適用于所有國家的發展模式。例如,20世紀80年代,“亞洲四小龍”的出現使西方主流經濟學及一些發展經濟學家認為,可以在發展中國家推廣它們的經驗,曾有美國學者向中國大陸推廣“大進大出,兩頭在外”的臺灣地區經驗,這種進口靠日本,出口靠美國的模式在外部環境及內在條件發生變化時,形勢就發生了改變,因此臺灣經驗具有不可復制性。當美國不再無條件地接受臺灣地區的出口產品,對美國出口出現困難時,經濟中的問題一下子暴露出來。“四小龍”的崛起是在其內在條件具備,恰逢西方發達國家在石油危機后進行大規模產業調整和升級,因此能夠順利地接過發達國家轉移出來的產業,成功地實行了出口導向的工業化戰略,所以,無法完全照搬它們的經驗或模式。每個國家和地區必須在借鑒他人經驗的基礎上探索適合于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二戰后取得持續快速增長成績的國家(或地區),恰恰是那些不遵循所謂好的發展模式或照搬某種發展經驗的經濟體。中國的經濟發展也沒有遵循西方提出的發展經驗或發展模式,不斷摸索符合中國國情的發展道路是中國經濟發展最鮮明的特征。
誠然,發展中國家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很多發展中國家和地區成為中等收入經濟體,然而它們之間的分化也非常明顯,只有少數國家和地區成為高收入國家(地區),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和地區特別是非洲、南亞一些國家仍舊非常貧窮落后,很多國家例如拉美的一些國家在1950年開始快速增長并一直持續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之后陷入停滯,80年代初期經歷債務危機和嚴重的通貨膨脹,陷入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擺脫貧窮落后的境地仍是很多國家和地區的首要任務。據世界銀行的統計(2012),1960年的101個中等收入經濟體中,到2008年只有13個成為高收入國家和地區,并且這些經濟體還不全是發展中國家(地區),它們是:赤道幾內亞、希臘、中國香港、愛爾蘭、以色列、日本、毛里求斯、葡萄牙、波多黎各、韓國、新加坡、西班牙、中國臺灣。[1]包括中國在內的50多個國家和地區從低收入進入中等收入組,8個國家依舊處于低收入組,27個國家和地區變得更窮。發展的任務依舊十分艱巨。目前世界上3/4的人口生活在中等收入國家和地區,這些經濟體能否避免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并進入高收入行列,是擺在這些國家和地區面前的首要任務。迄今為止,經濟學家對于這些中等收入國家如何進入高收入行列沒有給出令人信服的增長和發展理論。[2][3]
表1的數據是根據麥迪遜千年世界經濟統計的數據列出這些經濟體1960年人均GDP和突破10 000美元(國際元)的年份及該年的人均GDP。我們列了14個經濟體的數據,因為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在1977年人均GDP就突破了10 000美元。可以看出,這14個經濟體中非洲只有兩個國家:毛里求斯和赤道幾內亞;拉丁美洲有兩個國家:波多黎各及特立尼達和多巴哥;亞洲有六個經濟體:亞洲“四小龍”(新加坡、中國香港、中國臺灣、韓國),日本和以色列;西歐有四個國家:愛爾蘭、希臘、葡萄牙和西班牙。進入高收入組的發展中經濟體只有9個。東亞的表現最為出色,以亞洲“四小龍”為代表。
中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資金及對于發展中國家適用的技術。據OECD的計算和預測,[4]中國在1950年GDP為2 400億美元(1990年國際元*由Geary和Khamis根據購買力平價(PPP)計算出的匯率換算指數,用這個換算指數把本幣換成美元,被稱為國際元,又被稱為 Geary-Khamis Dollar,通常用1990或2000年為基期計算。),占世界的比重為5%(1820年這一比重曾高達33%),2001年GDP總量為45 700億美元,占世界的比重為12%, 2015年GDP總量為114 630億美元,占世界的比重升至20%。但是中國的經濟發展中仍存在很多問題。中國的經濟發展離不開世界經濟環境,世界經濟的繁榮與景氣有利于中國的經濟發展, “一帶一路”倡議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提出的,希望通過與沿線國家和地區求同存異,共同發展,最終實現互利共贏。

表1 14個經濟體1960年的人均GDP及突破10 000美元的年份和該年的人均GDP(1990年國際元)
資料來源:摘自安格斯·麥迪森,《世界經濟千年統計》,表1c(63-64頁),表4c(143頁),表5c(182-184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
*特立尼達和多巴哥沒有被包含在世界銀行統計的進入高收入組的13個經濟體中,但事實上它1977年就突破10 000美元,雖然后來有波動,降到1萬美元以下,但很快又回到1萬美元以上,因此我們把它加了進來。
世界是一個整體,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而中國近年來特別是自2008年世界經濟發展動能不足以來,中國經濟的強勁發展給發展中國家帶來了發展的機會,中國的崛起對世界經濟具有重大的影響。世界銀行和中國的一些學者認為:沒有哪個國家在今后的20年對全球經濟的影響像中國這樣大,即使中國經濟發生減速(這種減速被認為是新常態),到2030年,中國經濟對世界的影響有可能接近英美各自在1870年和1945年的程度。[5](P7)在這種大背景下提出的 “一帶一路”倡議所體現的發展理念是一種創新,是發展經濟學發展觀的一個重大理論突破。它之所以“新”,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認為世界是多元的,求同存異,互利共贏。不同國家不同民族應該在不同的文化、宗教、政治體制下尋求發展,平等互利,共同發展,不能把某個(或某些)國家的意志或利益凌駕于其他國家之上。所謂的“同”就是尋求發展的努力是相同的,追求不斷增進人民的福祉的目標是相同的。而“異”則指尊重每個國家的文化、宗教、制度等方面的差異,更尊重每個國家所選擇的發展道路和發展模式,不以援助、發展支持為手段干預他國內政。事實上中國多年來參與國際分工與合作中也一直堅持這一理念。2014年11月8日,在“加強互聯互通伙伴關系”東道主對話會上,習近平指出:“開放需要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照顧各方舒適度,不強人所難,不干涉他國內政”。[6]在中共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進一步指出:“堅持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7](P60)這些講話正是這種理念的體現。
第二,是對全球化和反全球化思潮的重新思考。“一帶一路”倡議的新發展觀倡導均衡包容,以“打造開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區域經濟合作框架”為目標,將提供新的全球化發展理念。當前,世界經濟發展失衡,經濟增長動能不足,發展中國家問題突出,全球化的分配不平衡使全球化遭遇嚴重的阻礙,英國“脫歐”、民粹主義和保護主義抬頭甚至有日益壯大的趨勢,在逆全球化思潮下,“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包容性全球化理念,將有利于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進一步利用外部資源,發展經濟,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堅持打開國門搞建設,積極促進“一帶一路”國際合作,希望更多國家搭上中國經濟發展的快車。
第三,與以往發展觀的提出者不同的是,中國不僅是“包容共享”新發展理念的倡議者,更是新發展觀的積極推動者和貢獻者。中國的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預計中國2017年GDP將達到12萬億美元,雖然中國經濟進入中速增長的新常態,但5%-6%的增長率依舊為世界經濟提供了持續強大的動力。“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基礎設施比較落后,工業基礎薄弱,中國提出的互聯互通將極大地改善這些國家和地區的基礎設施。倡議提出以來的2013年到2017年間,成果已經初步顯現。2017年5月習近平在北京舉行的“一帶一路”高峰論壇中指出,“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我們和相關國家一道共同加速推進雅萬高鐵、中老鐵路、亞吉鐵路、匈塞鐵路等項目,建設瓜達爾港、比雷埃夫斯港等港口,規劃實施一大批互聯互通項目。目前,以中巴、中蒙俄、新亞歐大陸橋等經濟走廊為引領,以陸海空通道和信息高速路為骨架,以鐵路、港口、管網等重大工程為依托,一個復合型的基礎設施網絡正在形成。“五通”的不斷實現使中國的發展理念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響應。
第四,體現了世界大同的發展理念。盡管世界經濟低迷,民族、種族沖突及局部爭端不斷,但和平發展仍舊是主旋律。2013年,習近平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倡議。認為世界各國共處一個地球,命運相連,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建立更加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發展伙伴關系,同舟共濟,權責共擔,增進人類共同利益。2017年12月1日,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上以“攜手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為題發表主旨講話,進一步詮釋這一理念,他指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顧名思義,就是每個民族、每個國家的前途命運都緊緊聯系在一起,應該風雨同舟,榮辱與共,努力把我們生于斯、長于斯的這個星球建成一個和睦的大家庭,把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變成現實。[8]“一帶一路”倡議就是要實踐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4年來,共建“一帶一路”已成為有關各國實現共同發展的巨大合作平臺。
第五,希望通過加強科技創新合作來提高參與國的競爭力,進而推動各國的經濟發展。科技創新能力是一個經濟體競爭力及經濟持續增長的源泉,發展中國家的科技創新能力和水平與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一定的差距,在科技創新方面很多發展中國家尚不具備單獨與發達國家競爭的能力,但是如果發展中國家之間進行科技創新合作與交流,將會很好地發揮各自的技術和人才的比較優勢,提高科技發展水平。而且,創新合作可以突破制度和文化差異,更容易得到沿線國家和地區的理解,使倡議與各國發展戰略的對接更加容易。因此, “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中,中國進一步表示愿同各國加強科技創新合作,并啟動“一帶一路”科技創新行動計劃,主要包括:開展科技人文交流、共建聯合實驗室、科技園區合作、技術轉移4項行動。中國還將設立生態環保大數據服務平臺,倡議建立“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并為相關國家應對氣候變化提供援助。[9]所有這些將更好地推動沿線國家和地區之間的合作與經濟發展。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中國與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合作,主要建立在沿線國家和地區發展戰略相互配合的基礎上。由于歷史淵源、地緣及資源稟賦特別是與中國經濟互補性的差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與中國合作的深度和廣度是不同的。有些國家由于地緣優勢和歷史傳統與中國雙邊政治經濟關系密切。有些國家由于歷史原因或距離中國較遠或者由于獨立時間短,有些國家由于政治動蕩或宗教沖突,與中國的合作較少,關系相對薄弱。下面我們將從地理區劃的角度分析中國與不同地區國家之間的合作現狀及特點,特別是“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互利共贏的成果及未來加強合作的方向。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很多位于亞洲,一些國家和地區更是與中國毗鄰,因此從地緣政治經濟的角度,亞洲是“一帶一路”實施的重點方向。區域合作是“一帶一路”倡議落地的基礎和平臺,如何與不同地區的區域集團進行合作是踐行“一帶一路”倡議發展觀的重點。
第一類,東盟十國。由于地緣優勢和歷史傳統,東盟成立后,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的合作不斷加強。2010年中國—東盟自貿區在全面建成后,中國和東盟90%以上的商品實現了零關稅,由此帶來了雙方貿易的快速發展。2011年,雙邊貿易額達到3 628.5億美元,是2000年的9.18倍。2013年雙邊貿易額達到4 435.98億美元,2014年為4 802.86億美元,2015年為4 513.65億美元。2016年中國—東盟貿易額達4 522億美元。*參見國家統計局官網2012—2016中國統計年鑒。多年來,中國是東盟第一大貿易伙伴,東盟是中國第三大貿易伙伴。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中國對東盟國家的直接投資也開始逐年增加, 2016年,中國對東盟十國的投資流量為 102.79 億美元,占流量總額的 5.2%,對亞洲投資流量的7.9%;存量為 715.54 億美元, 占存量總額的5.3%,亞洲投資存量的7.9%。貿易和投資的增強為當地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例如,2016 年末,中國共在東盟設立直接投資企業 4 300 家, 雇用外方員工 28.39 萬人。
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官方和民間互信程度相對較高,各自比較優勢得到了充分的發揮,具有良好的分工與合作基礎,也是中國參與區域一體化發展比較好的地區,雙方互利共贏結果十分明顯。與東盟的貿易和投資在十國間的分布是不平衡的。最大的貿易伙伴是馬來西亞,最大的投資伙伴是新加坡。值得指出的是,“一帶一路”倡議實施以來,這種狀況引起重視并得到改善,2016年對新加坡的直接投資降幅明顯,而對其他國家的投資則有較大的增加。中國與緬甸、老撾的經貿關系大大增強,例如,2013年,中國和緬甸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為101.96億美元。2014年增加到249.69億美元。中國—東盟一體化程度較高,雙邊經貿關系相對穩定。 “一帶一路”倡議同東盟區域戰略和東盟國家發展規劃對接,完全符合東盟國家意愿,得到東盟國家的強烈回應。求同存異,共同發展日益成為共識。中國與該地區的科技創新合作不斷增強,會在一定程度上使雙方擱置爭議,真正實現求同存異,互利共贏。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中國會進一步增強與東盟國家在農業、資源、環境、交通、海洋、減災救濟等領域的科技合作,從而推動中國與東盟國家之間形成更合理的分工體系,加快中國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推動雙方經濟發展。
第二類,南亞地區。中國與該地區合作的特點是與該地區個別國家具有悠久的往來的歷史,并成為戰略合作伙伴,“一帶一路”倡議實施以來,與其他國家的合作開始推進。南亞地區最大的貿易伙伴是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中國對南亞地區的直接投資總額比較少。受氣候等自然條件及人口數量龐大的約束,南亞地區是世界最貧窮的地區之一,也是貧困人口最多的地區,人均收入水平較低,該地區的基礎設施不足,勞動力素質較低,諸多的不利因素使中國與這一類國家的合作受到一定的限制。部分國家對中國投資的擔心,以及印巴克什米爾爭端、該地區的宗教極端主義勢力等使未來不確定因素增加,政治和安全風險相對較高。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對中國與該地區經貿往來產生或將產生較大影響的是關于建設中巴經濟走廊和孟中印緬經濟走廊的建議。中巴經濟走廊全長3 000公里,貫通南北絲路關鍵樞紐,北接“絲路經濟帶”的喀什,南連“21世紀海絲之路”的瓜達爾港,是一條包括公路、鐵路、油氣和光纜通道在內的貿易走廊。投資金額也由最初宣布的460億美元升至620億美元。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不僅增強中巴兩國在經貿領域的合作,促進整個南亞的“互聯互通”,并形成聯系南亞、中亞、北非、海灣國家經濟、能源領域的合作的紐帶。目前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整體進展順利,已經進入了全面實施的階段。雙方在能源領域規劃了17個優先實施項目,已有11個項目陸續開工建設,絕大多數項目將于2019年底前完工,屆時將極大地緩解巴基斯坦國內能源短缺的現狀,造福巴基斯坦廣大民眾。另一條是孟中印緬經濟走廊。由于參與四方一直沒有達成一致,資金問題也沒有落實,所以走廊的建設一直沒有進入實質階段。
未來在繼續加強與傳統友好國家合作的基礎上,要積極開展與南亞其他國家的合作。該地區需要關注的是斯里蘭卡,斯里蘭卡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斯里蘭卡可以發揮連接亞非大陸、輻射南亞次大陸的區位優勢,成為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合作伙伴。內戰使其基礎設施等經濟發展條件匱乏,隨著內戰的結束,該國開始實施全面經濟發展的計劃。加強合作符合兩國的利益,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第三類,獨聯體七國。*七國指俄羅斯聯邦、格魯吉亞、白俄羅斯、烏克蘭、亞美尼亞、摩爾多瓦。事實上,中亞五國也是獨聯體國家(土庫曼斯坦后來退出),但我們把中亞五國單獨分出來進行研究。中國與獨聯體國家合作與經貿往來的差異性及波動性均比較明顯。俄羅斯是該地區中國最大的合作伙伴,雙邊在政治經濟上的合作遠遠超過該地區其他國家。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對該地區國家的投資存量增幅明顯。俄羅斯獲得的直接投資最多,2016年,中國俄羅斯的投資存量為129.8億美元,占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的1%。這也體現了俄羅斯在該地區的重要性,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其他國家與中國的貿易額和投資額均會不斷增加。作為蘇聯加盟共和國,這些國家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具有相對高素質的勞動力,一些國家的教育水平和科學技術水平也比較高,甚至在某些領域居于世界前列。個別國家的基礎設施也比較完備,具有相對良好的營商運營環境。
由于歷史和經濟的原因,中國與獨聯體國家的科技合作具有鮮明的特點,即技術轉讓過程中限制相對較少,一些領域高新技術的轉讓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中國產業的技術水平。中國與獨聯體國家的科技合作是在原有的中蘇科技合作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雙方科技合作領域十分廣泛,涉及國民經濟的很多領域,特別是航空、航天、核能、新材料、生物技術等高新技術領域。一些合作成果已發揮出巨大的經濟效益,不僅提高了雙方的經濟發展水平,也促進了雙邊在各個領域的交流。獨聯體國家處在經濟體制轉軌的改革中,經濟發展的資金相對匱乏,有些國家自身市場容量十分有限,科技創新合作充分發揮了各自比較優勢,符合各自的發展戰略和政治經濟利益,中國與獨聯體國家的科技創新合作具有堅實的基礎。
1991年獨立后,這些國家實行經濟體制改革,開始由過去的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變,但效果并不十分顯著,轉型并不成功。同時這些國家曾是蘇聯加盟共和國,對俄羅斯的依賴程度更高一些,這些因素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中國與該地區一些其他國家的經貿發展。但是俄羅斯近年來由于受到國際石油價格波動及國內經濟形勢等不利因素的影響,經濟不景氣,這些獨聯體國家開始尋求其他的發展途徑。“一帶一路”倡議提出的“五通”特別是基礎設施的聯通,新歐亞大陸橋的建設均通過該地區,為該地區的經濟增長注入了資本和活力,也為中國開拓了更多的貿易和投資機會,更好地推動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走出去。
第四類,中亞五國。中亞地區與我國西部邊疆接壤,是“絲綢之路經濟帶”西部通道的起點,加強與該地區的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等領域的合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意義。中國與該地區的合作不僅有利于利用各自的比較優勢,促進雙方經濟發展,更有利于地區和平與穩定。中國和中亞國家的交往歷史源遠流長。2010年以來,中國與中亞五國的貿易和投資呈穩步上升態勢,中國與該地區貿易互補性比較強,中國向該地區出口的主要是工業制成品,進口的主要是初級產品。該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哈薩克斯坦總體水平要好于其他國家,對“一帶一路”倡議反映也最積極,并提出相應發展戰略與之對接。但是該地區政治經濟風險相對較高,管理理念相對落后,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官僚主義,腐敗也比較嚴重,加大了外商投資的成本,降低了外商投資企業的運營效率。中亞五國是多民族多文化匯集地,宗教沖突使該地區投資的安全風險相對較高,并且中國與中亞五國政府的互信程度高于民間。
第五類,中東歐十六國。中東歐與亞洲國家相比距離中國較遠,除個別國家和地區外,中國與這些地區的進出口貿易和投資數量都不是很高。雖然地理區域的劃分使它們具有一定的共性,但個體差異更明顯。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傳統友誼深厚,政治互信度高,都將對方視為重要的合作伙伴。中東歐是連接增長活躍的東亞經濟圈和發達的西歐地區的橋梁和紐帶,中東歐也成為中國未來推進“一帶一路”的重要方向。1992年建成并不斷完善的新亞歐大陸橋通過該地區,新亞歐大陸橋比北線大陸橋(西伯利亞大陸橋)減少行程3 000公里,比走海路費用節約20%,時間減少一半,使中國與世界大市場的距離更近。截止2017年5月,中國已經鋪劃了中歐班列運行線51條,國內開行城市達到28個,到達歐洲11個國家29個城市。
目前雙方貿易額只占中歐貿易總額的11%,投資存量占比僅為2%左右,還有很大潛力可挖。特別是隨著“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16+1合作”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16+1合作”是一個雙邊和多邊框架,主要體現在貿易、投資和運輸網絡等幾個領域。成立之初,中國和中東歐國家先后達成的《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貝爾格萊德綱要》和《中國—中東歐國家合作布加勒斯特綱要》,體現了中國和中東歐國家達成的共識,確定了中國和中東歐國家的具體合作方向和措施。雙方強調,在平等、相互尊重和信任的基礎上推動中歐之間四大伙伴關系和平、增長、改革、文明發展,落實《中歐合作2020戰略規劃》。“16+1合作”取得豐碩成果,雙邊貿易額從2010年的439億美元增至2016年的587億美元。中國—中東歐投資合作基金的投資已涵蓋中東歐5國12個項目。可以預見,在雙方互信度不斷增強的前提下,中國與該地區國家的合作將會有更大的進展。
“一帶一路”倡議盡管得到很多國家的積極響應,引起國際社會的普遍關注,但是它所體現的新發展觀的實現是一個不斷深入實踐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還面臨諸多的困難和挑戰,這些困難既來自中國國內,也來自外部。中國應繼續推進與中國具有良好發展基礎的國家和地區在各個領域的合作,同時也應積極開拓和發展與政治經濟往來相對薄弱的國家和地區之間的合作關系,充分發揮各自的比較優勢,實現互利共贏。在推動中國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走出去的過程中,建議中國各級政府和企業應充分調研,做到知己知彼;同時結合當地經濟發展戰略,調整投資策略,開拓更多的合作領域;并積極開展雙方民間在教育、文化、旅游等方面的交流與合作,特別是加強在科技創新領域的合作以及中國適用技術的轉讓,從而使“一帶一路”建設具有更廣泛的政府支持和民眾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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