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時，躺下看看天吧

兩色風景

1

又到午休時，小強吭哧吭哧扛來一桶純凈水。我們班的純凈水是男生輪流扛的。因為很重，每每讓人忽然Get到“誰知盤中餐”的意義，看到有人打水時嘩啦啦滴了一地，都會有勞動成果被踐踏的不爽，恨不能守在飲水區監督。

這方面又是小強毛病最多。我們喝水時，他還會提醒我們這水是他親手扛的喲。

……我還以為是你手動挖了個井造福了全村呢。

2

最近我們“不回家吃飯俱樂部”的小日子變得很優雅，不再滿足于喝水，而是帶來了茶包和咖啡，加糖加奶，就是美好的下午茶。喝的時候還要輕輕碰杯，微笑著說一句：為我們的友誼，干杯。

啊，好喜歡這種小資的樣子。

茶包是小強貢獻的，滿滿一大袋，說是他親戚旅行的時候孜孜不倦地搜集每個酒店的茶包，完了發現沒給小強家帶禮物，于是忍痛獻上所有茶包，不成敬意。

“忍痛”兩個字真是點睛啊……

福州人的確是很熱衷泡茶的。我爸和他的哥們兒在路上走著，被店員攔下請喝茶，就那種只夠一口的小紙杯，他們也喝得津津有味，并且喝著喝著，整個人變得非常放松，還邀請店員也來一杯，三個人就這么在路邊站了半小時，又喝又聊地干掉了所有試喝裝的茶……

3

只是這天的下午茶時間，嚴田顯得郁郁寡歡。豆丫先發現的，提醒我們：阿田不對勁。

我沉吟：我也發現了，她說她體重一百二，但我覺得應該有二百一。

嚴田跳起來揍了我，然后繼續憂郁。

早上月考出結果了，嚴田好幾科考砸了。

豆丫安慰她：別難過，天生我材必有用。你烤肉的時候，有沒有烤砸過？ 嚴田：沒有。 豆丫：你看吧。 嚴田恢復了自信。 ……喂喂？這么容易就恢復的嗎！

4

嚴田嘆氣：還是很難受。每次考砸，就覺得天都要塌了。

小強：講真我一直覺得你是男人婆、女漢子，但你憂傷的時候，反而散發出了一絲女人味。你看，考砸也并不是一無是處。

嚴田開心：你說得我都想下次繼續考砸了！

……你根本不是真的難過吧！

我說：誰還沒有過幾次考砸的時候啊，我記得我最爛的時候，化學只考了二十。

他們七嘴八舌：啊？才二十啊！就上次你藏著掖著不給我們看的那次嗎？哈哈哈！那次也沒有很難嘛！你怎么那么笨啊！

……我要跟這群人絕交。

5

然后我就有點自暴自棄：想想我也沒幾科學得好。成績勉強就是中游，也就是心態好。知道成績并不是衡量一個人的全部，為成績郁悶太久更是毫無必要。

小強：你跟你爹媽是怎么說的？

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下次一定會考好的。

大家：哦。

豆丫說：但是蛋黃說的也沒錯，那些真正喜歡你的人，會因為你考得不好而鄙視你嗎？

我：等等，你們剛才不就狠狠鄙視過我了嗎？

大家：我們不喜歡你啊。

……絕交！必須！

嚴田醍醐灌頂地說：也是的。就比如橡皮，他會因為我考不好而不喜歡我嗎？不會的。他一直都不喜歡我。

然后她重新陷入了憂郁。

……白忙了。

6

我們幾個人里小強的成績是最好的。這人平常做作業就有個討厭的習性，琢磨著琢磨著做出一道題后，特別自戀地說：哈哈！我真是天才！有時候我會讓他教我，這人超級不會教，三言兩語草草交代完整個解題步驟后迫不及待地說：是不是很簡單？哈哈！我真是天才！

……你根本就只是想說這句話吧！

7

豆丫成績也不錯，并且教起人來十分清楚，但是去問她的次數多了，我自己倒是會“不好意思”，覺得打擾到她。豆丫看穿了我的顧慮，說：你這樣“諱疾忌醫”，反而不好。明明眼前有可以幫你、也愿意幫你的醫生，你卻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我知道男孩子覺得這種事丟臉，但是不治，后果更嚴重。

旁邊經過的同學紛紛好奇：什么什么？蛋黃你得了什么丟臉的病嗎？

……換一個不容易引起誤會的比喻啦！

8

我感嘆：相比之下，向嚴田請教問題就輕松多了。

嚴田：啊？我成績沒比你好多少吧，問我我也不會啊。

我：這就是輕松的理由。

小強：……你這根本是放棄了對吧？ ！

9

問小強和豆丫都怎么學習的，小強說：就正常讀啊。豆丫則說：我一般就考前臨時抱個佛腳。

因為是豆丫，所以我們知道她這么說不會有假，不像那些虛偽的學霸，熬夜復習了卻還聲稱自己都沒讀，然后一不留神考超好。不像我們，說一是一，說了沒讀就是沒讀，然后也確實沒考好。

嗚，怎么有點傷心。

10

嚴田不無羨慕地說：我也想考前熬夜來著，但老會犯困。

豆丫說：可以給自己加點刺激趕走困意，比如模仿古人的頭懸梁錐刺股。

小強問：懸梁刺股是什么意思？

豆丫說：就是首先找個梁，把繩子丟上去打個圈圈，腦袋伸進去……

……等一下！這是懸梁自盡啊喂！

11

豆丫說有次坐她爸的車，她爸說：為了防止我犯困，你要不停跟我說話。

豆丫就說：我最近剛換了新床單和新被套，那被子陽光曬過，又軟又暖，床也很舒服，躺上去好像會陷進去，被子一裹，別提睡得有多香了……

豆丫爸爸：……你是多想我們出車禍？！

12

成績挺好的小強，也不見得上課多認真，他曾經在下午的課上打盹被罰站，老師用他教育全班：下午的課怕犯困，就別吃得太飽。

小強說：我沒吃很多啊，其實我現在還餓著呢。

老師：餓著怎么還會犯困？

小強：餓昏的節奏吧？

老師讓小強再站久一點。

13

小強成績好，或許跟他有個校長老媽有關，從小對他的學習抓得就很緊，這也給了他很大壓力，偶爾發揮失常，平日的瘋瘋癲癲就會全部收斂。

小強自嘲：想到我媽有多生氣，我就如喪考妣。

……雖然我理解你的痛苦，但用這個成語顯然不合適啊！

14

即使是小強，偶爾也會思索：難道唯有考得好才是好學生？好壞的標準就這么膚淺？成功是為了贏得他人的肯定和贊美？可究竟什么叫成功？為什么所有的教育都在教成功，沒有人教失敗？

豆丫：也許是因為，不用教我們也會？

……顯然不是那個意思！請不要打擊士氣！

嚴田說：雞血不該打得太滿啊，人生總有些事是努力了也做不到的，不如學會接受真實的自己。

豆丫點頭：是的，學會接受自己就是個白癡，并與這樣的自己達成和解。

我：……好好的雞湯怎么就讓人這么火大呢？！

15

豆丫說：總之還是認清自己的優點才是最重要的吧，不要讓別人未定義你。比如蛋黃，可能成績不好，但是看書很多，也很會寫東西啊。

我聽了不好意思，投桃報李道：比如豆丫，除了成績好，頭腦還聰明，運動也好，游戲也玩得好啊。

小強說：聽起來豆丫是錦上添花，你是矮子里強行拔將軍呢。

我：……閉嘴！

嚴田苦笑：那像我這種，該怎么鼓勵自己？我又沒啥優點。

小強溫柔地安慰：別難過，你可以編一個啊。

嚴田：謝謝，真是太有幫助了。

……每天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卻還能活下來，也算小強的一個優點吧。

眾所周知，小強這個綽號跟他本名無關，就是蟑螂的昵稱。我們南方蟑螂還是挺多的，看習慣了，也就是一腳的事。但嚴田很怕蟑螂，一次在教室里看到一只指甲蓋大的，驚叫到全校都能聽見，然后在驚叫的過程里狂踩狂踩，把可憐的小蟑螂踩成了分子級別。

……總之不管怕不怕，殺傷力都是很夠看的。

16

這么聊著聊著，又快要上課了。

喜歡裝領導的小強做結案陳詞道：總之，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偶爾被擊倒也不要緊，躺著看看風景也挺好。

豆丫：還可以墊個枕頭，躺得舒服點。

嚴田：還可以叫一些外賣來吃。

我：手機有足夠電，電腦有足夠片。

小強：周末就是要這樣過啊！

我們：就是說啊！

……等等，我們一開始是在談這個嗎？

17

不得不說，有心事還是要說出來，像嚴田，雖然考砸的事實不可改變，但心情顯然開朗多了。

“反正，太陽每天都照常升起。”嚴田勵志地說。

“可我聽說明天下雨。”豆丫說。

……這種時候就別潑這么老套的冷水啦！

小強興致勃勃地說：好了，滿血復活就行，來，去喝點水吧，這可是我親手扛的喲。 我們笑道：說一次還不夠啊？ 然后愉快地接了一杯又一杯，開懷暢飲。當然沒忘記開“為我們的友誼干杯”的玩笑。

有朋友真好。

……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第一節課被尿憋得快要爆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