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鋼
自由攝影師。1996年開始職業攝影生涯,曾任《新京報》、《華夏地理》雜志、《新周刊》雜志攝影師。2012年成為自由攝影師,近年創作多圍繞中國古代文化遺存展開。他完成于1996年的第一個攝影專題《我的大學》將于近期由浙江攝影出版社出版。
對拍照片的人來說,重看、重做照片是一種再創作的過程。這些照片來自攝影師趙鋼的第一部作品,記錄了長春一所大學90年代初的校園生活。做了20多年職業攝影師,趙鋼即將把這部《我的大學》以圖書的方式出版。時過境遷,這不再只是一份紀實攝影材料,集體與私人的記憶混合,如同窖藏陳釀,緩慢釋放的氣味,飄向何方?
——編者
趙鋼成長在哈爾濱,高中時開始玩攝影。1991年,在鐵路系統工作的父親將他的照片拿給同在鐵路上工作的王福春看,王福春當時因“火車上的中國人”已經有了名氣,看完照片,他收了這位學生。王福春是創作經驗豐富的攝影師,在趙鋼解決了技術問題之后,他的提示是:你就直接拍作品。于是,在大學四年期間,趙鋼持續拍攝校園生活的方方面面,完成了《我的大學》這組作品。那是90年代中前期,照片中的長春光機學院,仍有80年代大學生活的味道——同時在校的學生,有些是80年代最后兩年入學的。
趙鋼大概是會“癡”的那類,他回憶還是高中生的他進入王福春暗房的那一刻,“一下就把我抓住了,就覺得攝影這個事兒跟我是一體的”。大學的頭兩年,幾乎每月的某個周末,他都會從長春坐火車回哈爾濱,“每周六下午,我到長春站買票,四五個小時的火車,晚上到家吃口飯就開始放大照片,八九點到夜里三四點,放二十多張,睡一會兒,早上九點到王福春家,他給我看照片,中午回家吃口飯,然后就去哈爾濱站坐車回長春,天黑到學校。”持續而密集的拍攝和探討,現在看來,也是一種很難得的學習體驗。
在拍的過程中,他是按照當時視野中深度報道攝影的方式去拍的,學生會、宿舍、學校中發生的各種事情,都會拍攝。到了大學三年級,王福春看他的照片說,你的拍攝狀態已經進去了,多拍就可以了。趙鋼畢業后,把相機留給低他兩級的學妹、當時的女友、現在的妻子丁鳳園,來自她的一些膠卷,在這個作品中補充了很多關于女生宿舍生活的內容,讓這個作品更完整。
王福春本人有豐富的創作經驗,他的照片中有對日常生活的觀察,透露幽默的趣昧,趙鋼很快可以接受到他作品中的昧道,感受到很多東西。他現在回看那時候自己的攝影經歷,覺得當時對攝影的認識還是局限在紀實攝影框架里,因為那個時代所能見到的資訊太有限了。當時王福春在哈爾濱有幾個學生,有的是開影樓的,有的是不同單位的公職人員,趙鋼是其中最小的。偶然的機會,有人從圖書館借出來兩本臺灣攝影家阮義忠著的書《當代攝影大師》《當代攝影新銳》,大家傳看這兩本書,其中的圖像無疑帶著完全不同的氣息,“我們成天聊的都是怎么看得懂大師作品,那里面很多照片我印象特別深,視覺的力量非常直接,但更多的東西就沒有了。”多年后,再談到自己的攝影創作,趙鋼說,在后來的攝影經歷中,他需要能在理論上給予指導和啟發的人,但是一直沒有。從攝影記者到自由攝影師再到一個影像創作者,他一直在摸索和學習。現在他的創作,一直圍繞中國古代文化遺存展開,這是他不斷發力的場域。

兩三年前,我在連州攝影節的一間展廳看到這批照片中的幾張,印象深刻。青年人的敏感溢出了90年代的紀實攝影“體例”,對個體經驗的直接反映出現在照片中,這私人視角也處于一種過渡階段。照片中的集體生活,可能是他們最后的桎梏,也是最后的閑散時光,之后這些生于70年代初的人,就正式進入90年代的社會了。
為做書重新選擇照片的過程,趙鋼選了一些以前不會選的、更私密和直接的照片。三百多個膠卷的底片,一萬多張,他掃描了七百多張,選了四百多張打印了小樣,從中再篩選出兩百多張作為這本書的材料。回看這批二十多年前的照片,趙鋼想,當時為什么那么癡迷把這件事干了?每個選擇和判斷從哪里來的?這些人怎樣長大,又變成什么樣,現在他們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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