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流亡 鄉愁不是一個形而上的概念

金向怡

對于我來說，我的故鄉沒有鄉愁，故鄉僅僅是寄托我童年回憶的地方。對于“異鄉人”的概念理解，雖然之前我有異國深造的經歷，但在國外是文化的隔閡，在國內，“鄉”這個東西在急速地消失，所以每個人都會成為“異鄉人”。

對于漂泊海外的中國人而言，如果說語言的困境，文化的沖突，回歸的不可預知都只是一場前戲的話，那么母語的消亡，文化的“被殖民”乃至回歸夢想的破碎這個現實就是一場永久的流放。作為一個受過“后殖民教育”的人，我要面對正在經歷巨大變化的時代的故鄉，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噩夢”。因為“熟悉的地方”不再，“家庭”也是支離破碎，遺忘成為必要的“情感能力”。

作為一個異鄉人回家過年的感受，我覺得照片已經傳達足夠的情感解釋了。另一方面，我認為這是一個“成年”的過程，就像小時候，別人給你第一塊糖，你拿過來吃，甜，好吃，人好。但長大以后，同一個人給你遞一塊糖，你可能會考慮這個人的身份、意圖，是否要推托或者言謝，以及你可能已經不愛吃這顆糖，為了某種情感還會為一顆糖感動等等。這些都是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必然的改變。

我在拍攝的過程中不斷思考我的故鄉和鄉愁是否只是一種形而上的概念，其實不然。我發現自己成長的南方封建大家族是有著根深蒂固的血脈延續和禁錮，我知道自己在家譜上的位置，知道祖先們埋葬的地方，這片土地同時還埋葬著世上最愛我的人，而活著的人還能記得我。

僅僅這些，鄉愁就不是一個形而上的概念，它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的東西。可是在另一方面，過快的城市化使得某種“故鄉”正在消逝，對金錢極大的崇拜與追逐最終將“鄉愁”擠壓到活著的人的日常生活中。

其實，回歸故鄉是一個偽命題，時間都是在前進的，不可能后退，就像我們不可能回歸童年，但是故鄉這個東西是存在的。任何動物的成長都是以離開父母獨立生活開始的。動物把生存能力教給孩子讓它們獨自生活。到人類社會，父母除了把知識傳給孩子，還要把財富留給孩子，都是為了他們能更好地獨立生活。如果把孩子留在身邊，我認為那是一種錯誤。所以，離開父母是第一位，至于離開多遠，我認為，人類的進步恰恰就是因為對“遠方”有了遐想和探索。因此，離開不僅僅是一個地理學上概念，打拼也不僅僅是建立自己的生活，還有詩和遠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