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中自言自語的言外之意及產(chǎn)生原因

文 舒

(山東理工大學國際合作與交流處，山東 淄博 255049)

一、問題的提出

日本和中國一樣，都受到“以禮相待”和“以和為貴”文化的影響，在交際過程中都盡量給雙方留足面子。但是，在表達請求、拒絕、抱怨時，難免會傷害到對方的面子。漢語說話人比日語說話人更重視自己的公平權(quán)，而日語說話人比漢語說話人更重視“利他趨同取向”[1]。因此，為了維護對方面子使言語交際更和諧，日語說話人通常會采用間接的語言含蓄、委婉地暗示對方。

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自言自語是自說自話，不具備交際功能。《廣辭苑》對自言自語的定義是，“相手なしに、一人でものをいう”。從定義來看，自言自語不具備交際功能。但是，有些自言自語對聽話人有暗示作用。例如：ここ、熱いなあ。如果有聽話人在場的情況下，這句話既可以理解為“請幫我打開空調(diào)”，也可以理解為單純地抱怨屋里熱。說話人更希望聽話人打開空調(diào)。如果聽話人領(lǐng)會了說話人的意圖，打開空調(diào)，則交際成功。可見，有些自言自語屬于間接言語行為的一種。

有些自言自語的行為是說話人為了引起聽話人的某種反應而發(fā)起的會話，使聽話人對說話人的話語意義進行推論。可見，聽話人的推理對于自言自語是否能交際成功至關(guān)重要。在相關(guān)研究中，大部分日語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的語用推理是以合作原則為基礎(chǔ)的。但是，合作原則應用于語用推理時并沒有解釋語境是怎樣起作用的。而關(guān)聯(lián)理論可以解釋這個問題。[2]

本文即以關(guān)聯(lián)理論為基礎(chǔ)，對自言自語中聽話人的推理進行分析，并考察其形成的原因。

二、間接言語行為和自言自語

(一)間接言語行為的意義和分類

Austin最早提出了言語行為理論，但Austin只簡單介紹了存在間接的言語現(xiàn)象。之后，塞爾把間接言語行為分為兩種，一種是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另一種是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字面意義和言外之意具有約定俗成性、習慣性和程式化特點的稱為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而字面意義和言外之意具有非約定俗成性、非習慣性和非程式化特點的稱為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較不穩(wěn)定，主要依靠語境判斷。[3]例如：

(1)飲みに行きますか。

(2)今夜、寒いなあ。

例(1)可以看作是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因為表面是疑問句式，字面意思表達的是詢問，而實際表達的意思是邀請。例(2)這句話可以解釋為多種意義，如果旁邊有酒友在場的話可以理解為“一起去喝一杯暖暖身子吧”，或者“關(guān)上窗子吧”等表言外之意的話語，又或者只是單純地自言自語感慨“今晚真冷啊”。例(2)中的言外之意不是字面直接表達的意義，只有依靠語境才能推斷出真正的含義，這樣的言語行為就是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由此可見，有言外之意的自言自語也是一種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其意義的推斷依賴語境，“今夜、寒いなあ”只有在具體的語境中才能有意義。

(二)自言自語——一種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

人們在想讓對方為自己做點事的時候，一般都比較注重禮貌。因此，通常會回避祈使句，例如“幫我找剪刀！”或帶有明確行動動詞的直接請求句式，如“我需要你幫我找到剪刀！”這樣的表達顯得盛氣凌人，而間接地表達出請求顯得更為合適。自言自語有時就可以作為一種非規(guī)約性的間接言語行為來使用。例如：

(3)(神坂暫時借宿在秋山家。秋山的家很亂，而神坂很愛干凈，所以經(jīng)常幫秋山收拾房間。某天，秋山打開抽屜用剪刀時卻找不到了。二人都知道剪刀以前都放在抽屜里。)

秋山：あれ、ない。(自言自語)

神坂：はさみなら、棚にあるよ。

秋山打開抽屜，發(fā)現(xiàn)剪刀不見了，自言自語地說：“怎么沒了”。雖然看似是自言自語，但實則卻是在問神坂剪刀在哪兒，希望神坂幫她找到剪刀。神坂領(lǐng)會了秋山的言外之意，回答了剪刀的位置。所以這種有言外之意的自言自語是否能交際成功，關(guān)鍵在于聽話人的理解，下面本文就從聽話人推理的角度考察自言自語的理解過程。

(三)聽話人對自言自語言外之意的推導

聽話人在語境中已獲得的所有相關(guān)信息都是舊信息，而字面意義是獲得的新信息。人們將新信息與語境相融合的過程就是推理話語的過程，在語境中對新信息進行加工處理，從而推導出會話含義。當認知某一信息時，它只聯(lián)系或啟用與之最具關(guān)聯(lián)性的語境信息，字面意義與啟用的語境相互影響，從而出現(xiàn)新的信息，也稱為會話含意。Sperber和Wilson認為，從言語明說的字面意義到推導出說話人真正的意圖，一般需要兩個過程：首先要推導出“隱含前提”，然后在隱含前提的基礎(chǔ)上推導出“隱含結(jié)論”，即說話人的真正意圖。[4]例如：

(4)(君香邀請真一幫她挑選照相機。買完相機后，真一打算告辭，君香想讓真一陪他吃飯。)

真一：じゃ、僕はこれで。

君香：ああ、お中すいた。(自言自語)

(a)君香のお中がすいたから、食事に行きたい。

(b)食事に付き合ってほしい。

真一要理解君香的話語意義，必須恢復君香話語中的前提(a)，才能在這個前提的基礎(chǔ)上推導出君香想要表達的真正含義“食事に付き合ってほしい”。

自言自語的非論證性程度與話語表面關(guān)聯(lián)程度密切相關(guān)。例如：

(5)(以前母親犯胃病的時候會喝些粥。)

母：ああ、また胃が痛くなっちゃった。(自言自語)

里美：お粥を食べる？

母：お願い。

根據(jù)關(guān)聯(lián)原則，里美的推理過程大致如下：

母親以前胃疼的時候吃粥。(隱含前提)

母親胃疼了。(明示前提)

母親想吃粥。(隱含結(jié)論)

聽話人里美已經(jīng)具有“母親胃疼了”這個明示前提(母親自言自語提供的信息)，由所恢復的隱含前提(聽話人認知語境中已經(jīng)存在的舊信息)可知母親胃疼的時候會吃粥，因此，里美可以推導出隱含結(jié)論，得出話語所隱含的“母親想吃粥”這一言外之意。

三、自言自語言外之意產(chǎn)生的原因

只有揭開自言自語言外之意產(chǎn)生的原因，才能讓人們正確地認識它，更好地為我們的日常交際服務(wù)。自言自語作為一種語用策略，其產(chǎn)生具有一定的原因，它與說話人的表達動機，以及心理需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5]

(一)補救面子威脅行為

漢語告誡我們“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接短”，體現(xiàn)了人們對面子的需求。然而，言語行為的本質(zhì)就是威脅面子的，特別是在請求被拒絕時，往往會侵犯到對方的面子。所以，為了減小某些言語行為給交際雙方帶來的威脅，人們通常采用禮貌補救策略，因此人們稱禮貌為“補救策略”。

為了補救對方的面子，交際者在會話過程中有時會使用間接語言形式，而自言自語就是一種非規(guī)約性的間接言語。在日常交際過程中，說話人為了維護聽話人的面子，常用自言自語的形式來回避面子威脅行為，采取非公開面子威脅行為策略，避免言語交際形式有可能帶給對方的尷尬。例如：

(6)(姐姐寄居在弟弟——司家。某天司加班，司的妻子さや沒做飯，從超市買了牛肉飯，但姐姐并不喜歡牛肉飯。)

お姉さん：これは何？

さや：牛ドンです。

お姉さん：司がいない日に、私まで牛丼だなあ。(自言自語)

さや：野菜炒めとか作ります。

司在家的時候，さや每天都親自為他做飯，但是這天司沒回來，さや就不做飯了。因此姐姐覺得さや不尊重自己，覺得不滿。如果直接說出來“你為什么不給我做飯”就會傷害到さや的面子，為了保全さや的面子，所以姐姐采用了自言自語的形式，間接地表達了不滿。

(二)自我保護

自我保護能力是一個人在社會中保護自己的最基本能力之一。在交際活動中，也是如此。如果自己的語言有可能會冒犯對方，說話人通常會采取一些策略，不僅是為了保護對方的面子，也是為了避免沖突給自己帶來麻煩。說話人可以偽裝成自言自語的樣子，因此不必承擔由該言語所帶來的后果，起到保護自己的作用。

(7)一對約會中的年輕情侶正在吃著路邊攤。這時，女方看到另一對情侶從高級飯店中出來，羨慕地說：金持ちはいいなあ。

女方貌似在自言自語，但是在這個語境中自己和他人的處境有著強烈的對比。看到別人可以在高級飯店里就餐，而自己只能吃路邊攤，心中難免不平。但是如果直接說出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不僅會傷害到男朋友的面子，也有可能遭到對方的反駁。上例中的“金持ちはいいなあ”，聽話人可以理解為自言自語，也可以理解為不滿，其意義具有模糊性，說話人掩飾了自己的真實意圖，避免了受到對方的反駁，起到了自我保護的作用。

(三)表達情緒的需要

人們在表達自己的意圖時，由于受到個人情感的驅(qū)使，往往對聽話人或他們所談?wù)摰氖挛锉憩F(xiàn)出克制或者夸大等感情色彩，從而使自己的話語更加感染對方，讓聽話人加深印象。通常，有感情色彩的話語也同會話含意聯(lián)系在一起。[6]為了維護對方的面子或其他原因，人們通常會克制地表達自己不滿的情緒，不會完全表達出自己的情緒。而自言自語正是一種克制感情的言語形式，采用自言自語的形式可以有保留地、克制地表達自己的情緒。例如：

(8)(姐姐寄居在弟弟家。某天，姐姐拜托さや(弟媳)錄電視劇，但さや忘記了。)

姉：あれ、「家族萬歳」をとってないじゃない。

さや：ごめん、忘れちゃった。

姉：この噓つき。

弟：物忘れと噓つきは違うだろう。さやを噓つき呼ばわりすんなよ！

姉：私には居場所がない。この家のどこにも居場所がない。(自言自語)

さや：お姉さん、そんなことを言わないで。

在上例中，姐姐自言自語的方式更加能感染對方，使弟弟能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姐姐的“可憐”之處及自己言語的不妥。如果姐姐直接表達“你說得太過分了”“太不尊重我了”這樣正面指責的話，則可能達不到讓對方印象深刻的效果。

四、結(jié)語

有一部分自言自語是有言外之意的，屬于非規(guī)約性間接言語行為的一種。這種有言外之意的自言自語是否能交際成功，關(guān)鍵在于聽話人能否推理出自言自語真正的言外之意。聽話人在推導自言自語時，首先要推理出自言自語隱含的前提，然后在這個前提之上推理出說話人所表達的自言自語的真正含義。這種自言自語產(chǎn)生的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補救面子威脅行為；二是出于自我保護的目的；三是表達情緒的需要。

[1]李成團.中日美命令/請求言語行為回應中關(guān)系管理與身份構(gòu)建的對比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3，(2)：51-55.

[2]何自然.語用學與英語學習[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143.

[3]翟東娜.日語語言學[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294.

[4]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201-202.

[5]曾莉.非規(guī)約間接否定:作為語用策略的言語行為[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09.

[6]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6.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