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別無選擇”,成就了一位少有的雕漆工藝大師——文乾剛。回顧年輕時4年的“雜工”經歷,文乾剛說自己是別無選擇的,同時也是幸運的。他后來才明白,自己在設計組工作的三個月,是領導發現他的美術基礎不錯,有意地把他放到每道工序上去學習,目的就是要培養一個全能的人才。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剛開始文乾剛也嘀咕:怎么老讓我勞動呢?但是,文乾剛說,嘀咕歸嘀咕,疑問歸疑問,上世紀60年代初,那是一個特別的年代,提倡的是螺絲釘精神,把你放在哪里就“專研”到哪里,干什么干好,學什么學好,容不得半點馬虎。領導的決策和文乾剛的認真使他從“雜工”做起,最終成為了雕漆廠總工藝師。
大約是在1977年的春節前后,當時北京工藝品進出口公司的經理到廠里來,看到文乾剛歷盡艱辛創造的雕漆馬后驚嘆道:“我攢了這么多馬,賣了這么多馬,這馬最漂亮!你做多少,我要多少!”此后10多年的時間里,雕漆廠一直在做雕漆馬的訂單,當時平均工資不到40元,一件雕漆馬就賣7500元。“馬”成了廠里的主要收入項目。
筆者很喜歡雕漆,現在市面上被一些收藏愛好者頻頻喊“貴”的雕漆作品其實遠沒有賣到上世紀70、80年代的“價兒”,更別說它們“宮廷御用”的原本身價了。這里筆者不多 嗦,讀者們盡可以從文中感受雕漆的繁難和艱辛。
本文是作者幾年前采寫的,當時文乾剛直言中國雕漆工藝還處于瀕危期,一是從業人數極少,整個北京的雕漆從業人員不超過30人;二是全國的雕漆工廠都已不存在。
時隔數年,這已成為過去時的“現狀”如今可說是現狀依然、瀕危照舊。去年,筆者見到投資雕漆多年的演員張嘉譯,當面夸贊,記得張嘉譯只笑了笑說自己是感動于大師的執著和雕漆的美輪美奐、無比艱辛……人生在世,大多數人往往困于選擇太多最終卻難以選擇,遂成隨波逐流之輩。而一些別無選擇的人如文乾剛,靠自我淬煉、自我成就,與命運博弈中反客為主,終成一生無悔的選擇。文乾剛帶給我們的思考遠不止雕漆技藝的傳承這么簡單。
□夯石

文乾剛1941年出生在山海關鎮(今屬河北秦皇島),他自幼酷愛美術,5歲時就開始癡迷繪畫,常常隨手涂鴉。中學畢業文乾剛進入原北京工藝美術學校(現北京藝術設計學院)雕塑專業學習,畢業后被分配到北京雕漆廠工作。50年來文乾剛在雕漆藝術上做出了顯著成就。2006年雕漆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07年文乾剛被定為該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同年,2007年,文乾剛被國家發改委授予“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稱號。目前,中國的雕漆工藝美術大師僅有7人。
文乾剛是我國為數不多的具有“工藝美術大師”稱號的藝術家之一,2007年他成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雕漆項目的代表性傳承人。文乾剛的雕漆作品在當代影響很大,不僅包攬了從2002年到2005年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品展的金獎,而且很多作品被國家收藏:中南海懷仁堂里的雕漆大壁飾、發改委農業生態會議中心的壁畫、中央軍委擺放的雕漆瓶、人民大會堂接見廳的剔紅《五龍鬧海》盤等都是雕漆精品。
初夏的一個中午,記者在北京朝陽區東風藝術區文乾剛工作室見到了文乾剛。東風藝術區原是朝陽區東風鄉農場的貨場,貨場因歷史原因廢棄,但一直沒有開發規劃,改造之后成了現在的藝術區。工作室很簡陋,門口只有一個門牌號:16—1,再沒有其他任何的招牌。工作室內看上去則更像倉庫,在被打了幾個隔斷之后形成了幾個不同的工作空間,除了正在做的雕漆工藝品外,工作室內還陳列了一些成品、半成品。因為事先約好,大師知道我的來意,便聊了起來。說起“雕漆”,說起“剔紅”,大師滔滔不絕,所有的話語都滲透著大師從事雕漆近50年的感觸。
我以為大師可能是世家,和雕塑和雕漆有著很深的淵源,但是大師說并非如此。他說只有喜歡畫畫兒是自己從小特別的愛好外,其他的經歷都是自己別無選擇的結果,就是自己畫畫兒也沒有受到家里任何人的影響。1941年,文乾剛出生在山海關鎮(現屬于秦皇島市)。那時的中國戰火紛飛,文乾剛的童年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的。在他的記憶中,童年時代除了戰火紛飛、生計的困頓,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的涂鴉了。他說5歲時就對繪畫很癡迷,畫得最多的是武俠小說里的人物。沒有紙,就在墻壁上、地面上畫。當時人們的煙盒里都有畫片,他費盡心思的收集并照著畫。上了小學、初中一直在美工組學習繪畫。1958年文乾剛初中畢業,由于歷史原因,他不能報考中央美院附中,不過,還不錯的是原北京工藝美術學校(現北京藝術設計學院)沒有拒絕他,于是文乾剛進了這所半工半讀的學校。1961年文乾剛從雕塑專業畢業后即被分配到北京市雕漆工廠工作。
文乾剛說,他進了工藝美校后,是被分到了雕塑專業的;從工藝美校畢業后又是被分配到雕漆工廠工作的,這些除了服從外他別無選擇。文乾剛進廠工作的第一年,是實習階段,所有人都要到車間實習一年,文乾剛也不例外。到車間,拜了師,開始學習雕刻。每天8小時,就是坐在桌子前練習基本的雕刻。這一年,文乾剛學習了山水、人物、花鳥等雕刻的主要工序。一年實習結束后,文乾剛被分到了設計組。但是3個月之后,他又被領導派到了車間,一待就是3年。這3年中,文乾剛每過幾個月就要換一道工序做。每個工序干不了幾個月,剛熟悉、剛掌
握,就又被派到下一個工序去了。三年下來雕漆工藝的每道工序文
乾剛都干了一遍,掌握了雕漆的全部流程技藝。
這4年的工作經歷文乾剛也是別無選擇的。但是,文乾剛后來明白了,自己在設計組工作的3個月,是領導發現他的美術基礎不錯,有意地把他放到每道工序上去學習,目的就是要培養一個全能的人才。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剛開始文乾剛也嘀咕:怎么老讓我勞動呢?但是,文乾鋼說,嘀咕歸嘀咕,疑問歸疑問,60年代初,那是一個特別的年代,提倡的是螺絲釘精神,把你放在哪里就“專研”到哪里,干什么干好,學什么學好,容不得半點馬虎。領導的決策和文乾剛的認真使他從“雜工”做起,最終成為了雕漆廠總工藝師。
“別無選擇”成就了今天的一位少有的雕漆工藝大師,文乾剛說他是幸運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作為一位“全能型”的雕漆工藝工作者, 文乾剛漸漸成為廠里挑大梁的角色。廠里新投產的工藝設計都由他來寫工序、流程,包括產品用什么規格、怎么用漆等等,同時還要負責老產品工料定額的修訂。
文乾剛剛到北京雕漆廠時,雕漆廠生產的漆器產品只有幾十個品種。開始時,為了改良產品,做了大量的設計,有幾千種之多,常銷的就有幾百種。后來文乾剛認為這些作品都是平面的,沒有新意,就琢磨著開發立體雕漆品種。在他設計的立體雕漆作品中,最出名的是仿唐三彩的雕漆馬。剛開始,為了做好馬的造型,他去東風農場、紅星農場,還有靈山,寫生、畫馬,但是做出來的造型總覺得不夠味兒,馬內在的精神很難表現出來。后來,文乾剛想到了唐三彩,便多次參觀中國歷史博物。終于他找到了一匹讓自己滿意的馬。在這匹馬造型的啟示下,文乾剛結合雕漆的特點,設計了一批大小不一的獨具匠心的雕漆馬。那時大約是在1977年的春節前后,當時正好北京工藝品進出口公司的經理到廠里來,看到后驚嘆道,“我攢了這么多馬,賣了這么多馬,這馬最漂亮!你做多少,我要多少!”此后10多年的時間里,雕漆廠一直在做雕漆馬的訂單,當時平均工資不到40元,一件雕漆馬就賣7500元。“馬”成了廠里的主要收入項目。雕漆廠的角角落落擺滿了“馬”,文乾剛戲稱雕漆廠“都成了馬圈了”。

雕漆工藝之“拋光”
20世紀50年代末,北京雕漆廠是北京工資待遇最好的企業之一,許多人都托關系走人情把自己的子女安排進廠。特別是上世紀70年代,北京從事雕漆工藝的有1500人。月人均獎金就有1500元,這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是難以想象的。文乾剛回憶說,當時不僅是雕漆,北京所有從事傳統工藝美術品生產的工人日子都很好過。那時的北京工藝美術集團有自己的企業、學校,產品在國際國內屢獲大獎,能獲得工藝美術大師稱號的人光榮得不得了。大家好像根本沒有想過生存、發展的問題,每天都有數不完的活計要做,而且都是要出口的。然而,進入90年代后,計劃經濟的弊端,使雕漆藝術陷入與市場脫軌的尷尬境地。尤其是90年代末期,北京雕漆廠的境遇急轉直下,北京雕漆廠100多個技術一流的雕漆匠師中只剩下15人搞雕漆。
這時文乾剛明顯地感覺到,老祖宗留下的手藝要面臨嚴峻的考驗了。于是他召集了一些人,決定做一系列工藝水準高的雕漆產品,目的不是掙錢,是想做一些真正的工藝品拿出去展覽,要讓圈外的人認識中國傳統的雕漆工藝,讓更多的人知道雕漆工藝是一個很不錯的中國傳統藝術品類。這一決定以及實踐上的堅持,文乾剛達到了目的,于是有了一系列的獲獎作品。其中獲第五屆西博會金獎的剔紅梅瓶,就是其中的一件。完成這件作品的過程比較坎坷。這只梅瓶光是設計就花了文乾剛3個多月的時間。在進行雕刻這一工序時,因為當時正處于雕漆廠改制期間,工廠管理混亂,雕刻師覺得做出來也沒意義了,就停止了雕刻。等文乾剛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之后的事情了,當他找到被丟棄在倉庫角落里的瓶子時,漆的硬度已經不能繼續進行雕刻了,這只瓶子就廢了。好在設計還在,文乾剛就從頭再來,前后歷時3年,做成了一只中字造型的“剔紅梅花瓶”。于是最初想做的一對梅瓶成了今天的一只梅瓶。這只精美的“梅瓶”,屬于脫胎傳統梅瓶造型,高100厘米,方錦地上布滿了梅花,朵朵盛開,韻律優美,雍容華貴。
2002年文乾剛退休后成立了自己的雕漆工作室,工作室設在北京藝術設計學院。文乾剛說這所學校原本是以中國傳統工藝起家的一所學校,隨著發展變化,現在的教學與專業則轉向了現代藝術,當時的學校領導想恢復一些傳統工藝的項目,但財力不足,另外,即便恢復也不知道發展前景如何。于是在別人的建議之下成立了幾個傳統工藝工作室,作為試點來進行試驗。這其中就有文乾剛的雕漆工作室,主要是供部分老師和學生參與一些教學項目,文乾剛還給學生開了一個關于雕漆的講座,另外的作用是對外參觀。
工作室作為試點并不屬于學校的編制,但又需要一定的工作人員,他們是需要工資的,這樣文乾剛就面臨了經營的問題。2003年,由于技術工人逐年減少,產量連年遞減,北京雕漆廠被迫改制停產。一些下崗的雕漆技師也來到了文乾剛工作室,或許主觀上他們是為了“討碗飯吃”,而客觀上他們挑起了傳承傳統工藝的擔子。工作室的規模在慢慢地發展壯大,最后工作室增加到了18個人。本來按照最初的設想,學校是準備加大力度發展這個試點的。但這所學校經歷了并入北京工業大學和更換校領導的關鍵性變化后,最初的目標發生了變化,學校提供的40多平方米的面積對于這項工藝來說實在是太小,于是文乾剛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現在的東風藝術區。
上世紀90年代雕漆廠效益不好的時候,文乾剛曾經出去跑公關,給工人找飯吃,文乾剛說那段日子讓他開闊了視野,打開了思路,最重要的是認識到了雕漆在室內的整體定位。這對今天工作室的發展不無益處——文乾剛現在做的雕漆工藝品就是以室內裝飾為主。其實當年文乾剛成立工作室之時便是一腳踏進了商海,幾年下來,文乾剛的結論是:現在國內對雕漆產品有需求,雕漆藝術的品質和價值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識,喜歡收藏雕漆藝術品的人也漸漸多起來。但是他也強調,市場需要的是精品,雕漆要發展還得走品牌經營的道路。他的這個工作室,走的是品牌之路,做的是精品雕漆。
2006年,雕漆經國務院批準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對于這些文化遺產項目,國家將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文乾剛說他的工作室目前還不能享受這些政策,按規定他必須成立一個公司,有了營業執照之后才行。目前文乾剛正在向相關部門申請雕漆設計公司,預計年底可以正式對外營業,他說那時的工作室將有一個新的工作環境。在一定意義上,現在文乾剛工作室已經成了他自己和一些雕漆技師賴以生存的一個棲身之地。2007年文乾剛被定為該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他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一些,雖然自己成了繼承人,那在自己之后呢?這是不能不考慮的問題。于是文乾剛和他的工作室也承擔了培養繼承人的重擔,但是繼承人能不能培養出來誰也不知道。
文乾剛說中國的雕漆工藝目前還處于瀕危期,這可以從兩個方面體現出來。一是從業人數極少。文乾剛說根據自己估算,如果把以雕漆工藝為生、把設計和雕刻作為從業標準來算的話,整個北京的雕漆從業人員不超過30人。他自己的工作室共有18個工作人員,實力最強,同時自己做的都是大型雕漆工藝品,出售價格是最高的。二是全國的雕漆工廠都已不存在。我國的雕漆工藝除北京之外,甘肅天水、山西新絳縣、揚州等地都有雕漆工藝,不過風格各異。甘肅天水的雕漆被稱為隴中雕漆,其歷史不長,始于民國時期,根據其特點自稱為“云雕”,其實就是剔犀。特點是黑紅相間,圖案是云紋,又叫如意紋或靈芝紋。其技藝相對簡單,但也是真正的雕漆工藝之一,藝人及工藝都以家庭作坊形式存在。山西新絳縣也有雕漆品,其發展狀況和甘肅相似。揚州的雕漆工藝和北京的雕漆工藝相比其漆結膜后硬度較大,因此雕刻速度慢導致成本高。
導致這一狀況的原因與雕漆工藝的繁復性不無關系。文乾剛介紹說,一件真正的雕漆藝術品,要刷上15毫米左右的漆才能進行雕刻。一般來說,1毫米厚的漆要刷17遍。為了保證藝術品的品質能夠久經歲月也不開裂,每一遍刷上去的漆,都只能在室內自然陰干,不能烘干或者曬干。天氣好的時候,每天最多也只能刷3遍漆。所以刷15毫米厚的漆,需要近百天時間。雕漆的雕刻則重在一刀到位。因為雕漆的雕刻材料軟,這就形成了它用刀要求一刀到位,像寫字一樣,不能重疊二刀,重疊二刀就帶有一定的痕跡了。那么應該說雕漆中雕刻的精度就是它的藝術水平。石刻、木刻若一刀雕不好,可以慢慢修,而雕漆要求不管多復雜的形象,雕工運刀要一刀到位,不能重刀,否則就是敗筆。在《髹漆錄》中,還具體描述了雕漆之四過:骨瘦,暴刻無肉之過;玷缺,刀不快利之過;鋒痕,運刀輕忽之過;角棱,磨熟不精之過。其中骨瘦、玷缺、鋒痕都是雕刻刀法不精湛所造成的失誤。所以用刀準確,是雕漆工藝師傅一生的追求。一個高水平的雕刻技師,需要十多年的磨煉。現在的雕刻技師,都是經過大浪淘沙般篩選出的精華。

雕漆工藝品剔紅壁畫《玉堂富貴》
雕刻除了要求一刀到位以外,在雕刻技法上,還分上手及下手,上手專攻浮雕的表現,圖案、花卉、山水、人物、動物、果品、草蟲、房屋等等,一般工匠按描繪好的紋樣下刀,優秀工匠能達到以刀代筆,直接雕出形象。下手專攻錦紋的表現,雕漆的錦紋有一百多種,優秀工匠不但能一一掌握,還能根據設計要求創新花樣。可以說“雕”是最主要的也是最難的一道工序。
不過,文乾剛又說,雕漆工藝的靈魂并不在雕刻而在于設計。設計需要較為廣泛的知識及藝術修養。設計時要兼顧作品的實用功能和文化功能。特別是文化功能,由于雕漆工藝有非常悠久的歷史淵源,它的造型圖案的形制、樣式、主題都有很深的傳統形式,集中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美學觀念。雕漆藝術要想發展,傳統文化的內涵一定要全面繼承,但藝術形式要能夠被現代人所接受,美感要符合現代人的喜好。所以,文乾剛說,一門藝術想要長盛不衰,必然要不斷地推陳出新,敢于超越自我。但是,無論怎么變,都要萬變不離其宗。這個“宗”就是傳統文化的精髓,同時雕漆最傳統的操作工藝不能更改,而其余的都可以隨著時代的進步而改進。
北京雕漆規模最大,技藝傳承最完整,是雕漆藝術的典型。就目前來看文乾剛所做的雕漆工藝,盡管從業人數很少,技藝也還是比較完整的。但是他說不知道自己之后雕漆工藝的發展會怎么樣。完成一件雕漆藝術品,必須有一個以大師為中心的精誠合作的團隊。大師負責設計策劃,雕工負責雕刻,還有些人做其他的工藝。一般來講,大師也都會雕刻,偶爾也雕些東西,但僅靠一位大師,是很難完成一件雕漆工藝品的。而目前年輕一代人中能將雕漆工藝全程做下來的幾乎沒有。同時,要想成為一名雕漆大師,除了具備基本的素質之外,最重要的是踏實肯學,耐得住寂寞,不為名利所動,因為很可能他在學了幾年后仍未有獨立的作品出現。如此一來,能否找到合適的接班人依然是大師的難題。
文乾剛說目前中國的雕漆行業不是靠別人給錢過日子而是靠自己掙錢過日子,一件雕漆成品做出來不僅要能賣掉還要能賣高價才行。雖然雕漆工藝的設計策劃是整個工藝流程的主體,但是在策劃設計之后,雕是很重要的一道工序,如果雕的不好,那成品做出來也賣不上價,也很難生存。只有掙到錢了,大家才能團結在一起把這項工作做下去。
我國工藝美術的發展與世界其他國家是有區別的,文乾剛舉了一個印象深刻的例子。10年前他參加過一個藝術類的國際學術交流會,英國一個做玻璃工藝的藝術家也參加了這個交流會,這位英國的藝術家說他的國家有7個基金會為他做的工藝提供資金,條件是他必須真的在做這項工藝。可見其是為了將一項人類的藝術流傳下去,不是為了生計而作。但我國的雕漆工藝是被劃入工業系統推向市場的。我想關于雕漆工藝前途可以這樣來理解文乾剛的意思:藝術可以成為人賴以生存的工具,只是,當藝術僅僅是人賴以生存的工具時她就有可能走向滅亡。但是當人擺脫了生計之苦,為了藝術而藝術的時候,藝術便有機會得以重生,這需要藝術家的興趣、理想和激情。文乾剛說,建國后,人民大會堂、中南海(懷仁堂)、紫光閣內都陳列有大型雕漆工藝品。這項民族藝術可以說是一個國家形象的名片,他認為當雕漆工藝過渡到了公益性后,就有希望延續生存。
同時,文乾剛也在有意識地培養年輕人,他說工作室里現在的老技師大都50歲左右,都有自己精通的一門手藝,想讓他們再像年輕人那樣從頭開始已經不可能。所以必須要從年輕人入手,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找到了。去年文乾剛為自己的工作室招到兩名工藝美術專業畢業的大學生,自己也不遺余力的去培養他們,就像當年自己剛去在雕漆廠那樣。不過程序上有所不同,文乾剛先教他們雕“下手”,也就是錦紋,現在這兩個學生的錦紋雕刻已經基本出徒,然后準備教他們雕造型,等造型這一關過了之后再說設計等其他的步驟。文乾剛也有自己的擔憂,因為雕漆的手藝是磨出來的,需要漫長的時間,他擔心這兩個學生是不是有這樣的耐性,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急于出去掙錢。去年因為沒有進到合格的大漆,工作室目前處于半停產狀態,因為沒有活干,那兩個學生也一直沒有來上班。不過文乾剛說,漆馬上到貨,開工以后會及時通知他們來工作,只是不知道他們還肯不肯來。如果他們不肯來了呢?文乾剛還是樂觀地說:“我還會去招更年輕的人,只要能賺到錢,我相信過幾年之后會有人繼承的,這個我依然別無選擇。”
(圖文/郗新蕊)據中國網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