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也是生活家

晏屏

有天，我想去換個新榨汁機，去早市買完菜后順便去了一個家電賣場，清晨的賣場里，還未正式營業，只有員工們在做準備工作。循著指示走到了小家電區，遠遠地就聞到一股香氣，還有熟悉的豆漿機運轉的聲音。

走過去，發現一個圓形場區布置得很溫暖，頭頂是一條環狀的暖色光帶，原木色的弧形展臺擺放著各種小電器，榨汁機、電飯鍋、面條機等等，旁邊擺著茂盛的綠蘿、琴葉榕等植物，一大束百合香氣襲人，點綴著繡球、薰衣草等。背后是一排整齊明亮的陳列架，大小均勻的格子里擺著砂鍋、燉鍋、紫砂鍋。

一個穿著白襯衫、灰褲子系著淺褐色圍裙的年輕人在忙碌著，豆漿機奶白色的液體在“咕嚕咕嚕”地冒熱氣，他嫻熟地翻動著旁邊電餅鐺里的雞蛋餅，一邊切著水果放入榨汁機。

他在做早餐。我有些奇怪，一個在工作場所做早餐的人。

小伙子招呼我隨意看看后，解釋道，他們每款產品都需要在現場給顧客示范操作，不管是廠家、公司還是電器賣場，都允許現場使用和操作，他不僅會給自己做早餐，還有中餐和晚餐都在店內做。因為下班比較晚，他有時還會燉鍋湯來做宵夜。

我突然對這個電器賣場有了莫名的好感，與嚴苛的各種規定相比，它是一個允許一邊工作一邊生活的地方。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里工作著一個看起來很會生活的年輕人。每天上班時間，大街上到處都是各種早點攤，人們匆匆地買上幾個包子、一根油條或者一個烙餅，邊走邊吃。

小伙子的早餐不復雜，但很健康，一杯五谷豆漿、一杯蘋果汁，三塊雞蛋煎餅，外加培根和蘆筍，還有十幾顆棗子。他說每天提早半個小時做早餐，吃完后開始上班。

除了賣小家電，他平日里也要做各種食物供顧客品嘗。比如為了讓人了解空氣爆鍋，他要炸好薯條讓人試吃，很多人就是吃了他做的薯條后決定給家里也添一臺這樣的食物料理機。

最新款的紫砂燉鍋出來后，他會買來一些新鮮的雞肉和東北蘑菇放進去慢燉，有時顧客買完抽油煙機后就會被香氣吸引過來喝碗湯，發現這個鍋燉出來的雞湯的確比較鮮美。

在他看來，技術的進步和更新改進了食材、湯品和米飯的味道，而這些，只有不停地嘗試才能知道。

他在單位附近租了一個單間，每天起床后去早市買菜，再回到家里清洗好，把食材分類用樂扣盒子裝好帶到上班的地方來，利用空閑時間做一日三餐。因為這里什么工具都齊全，不管是中餐還是西餐，都能快速上手準備。

“我喜歡這個工作，五年了從沒換過，因為它讓我吃得好，做得很輕松。”小伙子靦腆地笑著，他自我介紹叫陳力。

我注意到他的展臺前擺放了一些非常不錯的美食書，不是簡單的菜譜，有美食家M·F·K·費雪和北大路魯山人的一些作品。

旁邊有個很小的單層冰箱，陳力打開給我看，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四五個樂扣盒子。有切好的牛肉、鴨塊，還有萵苣、土豆，幾把青菜、幾根黃瓜、幾個水果。這是他為當天的中餐和晚餐準備的食材。

“每個月我都會用最新款的產品來做東西吃。”陳力高興地說，“這樣我可以更好地了解產品的性能與不足，更詳細地介紹給顧客。這是工作給我的額外福利。”

陳力是個很有感染力的人，我說：“最后大家買了你們家的東西，還會向你學習廚藝吧？”“哈哈，我樂于分享我的經驗。”陳力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你看，我經常把失敗的成功的都寫下來，平時積累和總結。”

我饒有興趣地拿過來一看，上面寫著：用平底鍋煎雞翅，先大火后中火，雖然有把表皮煎焦的風險，但掌握好了火候，有一種格外的焦香味。四川的紫姜燒鴨能很好地去腥味，炒好后隔水燉比在鍋里直接燉更好吃。

平時陳力做菜，不僅自己吃，也給同事吃，甚至還有住在附近的顧客特意過來嘗一下他的手藝，比如有位大媽，經常帶孩子來吃他爆的爆米花。

烤面包、做蛋撻、蒸包子，對自己售賣的小家電，陳力每一樣性能都掌握得很好，“不過最重要的是每天都要變換一下食物的種類和花樣不是嗎？”

那天，我本來想換臺新豆漿機，但經過了解又買了最新流行的破壁機，之前不太了解這種機器的功能，陳力不厭其煩地給我示范，比較。重要的是我大概已經先被他的生活方式所打動了，所以莫名有種信賴感吧。

這個賣場離我家不遠，出行時基本都會經過，以前一般從它門前路過，現在會刻意從場中穿過，去看看陳力在做什么。

有時早晨看到他在研磨咖啡，手工咖啡一點一滴地緩緩漏下，旁邊的面包機“叮”地一聲，香噴噴的烤面包出爐了。

一次看到陳力一邊給顧客介紹產品，一邊用自動和面機在發面，等顧客買完東西離開后，他開始做包子，做好后放到蒸鍋上蒸，下一個顧客來時，他已邀請別人品嘗新出爐的包子了。

有時他在烤披薩，專注地往面餅上灑洋蔥、芝士、火腿腸，旁邊等候的孩子們已經歡呼不已。

偶爾晚上經過，賣場內多數人已準備下班，陳力一邊擦拭東西，把展品擺放歸位，一旁的燉鍋里牛肉燉蘿卜冒著熱氣，結束一天的工作后，喝完暖心又暖胃的好湯，是對自己一種溫暖的慰藉。

有時下班回家經過這個賣場時，會順路過去看看陳力又在做什么。有的東西我暫時不需要，但總是生活的一種可能。

經常在一些超市和家電賣場看到家電售賣員，大多數是推銷一些產品，功能、性能、價格，有時一通比下來，往往沒有什么主意。有時，也有促銷員用這些家電在現場臨時制作一些食物，但嘗過后，并沒有太多決心和念頭把這款家電買下。

像陳力這樣，把這個小小的賣場當成家，用全部的熱忱，讓人看到即使是平凡的生活，人人都可以成為生活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