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暢
摘 要:《史記·匈奴列傳》是《史記》七十篇列傳中的第五十篇,主要記敘匈奴與中原的關系。全篇從四個部分論述《史記》中民族觀問題:第一部分記錄匈奴歷史演變以及其與中原歷代的歷史關系;第二部分記錄匈奴與漢朝的和親關系以及匈奴對漢王朝反復無常的表現;第三部分主要記述漢武帝時代的戰爭過程以及漢朝與匈奴之間長期的緊張關系;第四部分記敘司馬遷對漢匈兩方長時間或和或戰帶來的結果與影響的看法。從本篇所表達的思想來看,總的來說司馬遷的民族觀可以概括為:華夷共祖、民族融合。
關鍵詞:西漢王朝;民族關系;匈奴戰爭
一、匈奴的概念
匈奴史學家林干認為, “匈奴是包括原先活動在大漠南北的各民族群體,是由于匈奴在形成過程中,被稱為‘匈奴的那個部分因社會生產力較之其他部分先進,力量強大,起著主導作用,隨著民族共同體的形成,便以個別的名稱代表整個民族群體。”可見匈奴最早只是北方所有游牧民族中的一個分支,因其實力強大、權勢正興故用其名,用來指代整個中國北方的游牧民族。從族源、族稱加以闡釋,司馬遷認為:“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唐虞以上有山戎、獫狁、葷粥,居于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匈奴的祖先叫淳維,是夏后氏的子孫。唐堯、虞舜時期以前就有山戎、獫狁、葷粥等居住在北方蠻荒地,他們以畜牧業為主隨著畜牧而遷移。
二、匈奴社會的發展史
在《史記·匈奴列傳》中,司馬遷從匈奴活動經歷、社會歷史發展、文化傳統和政治經濟等方面綜合記述了漢匈之間的關系。在多民族國家大統一與匈奴社會發展的歷史背景下,司馬遷提出了“華夷共祖”的思想,即他指出匈奴與漢族都是黃帝的后裔。其經過如下:
戰國期間,匈奴勢力日漸強盛并經常對中原邊境襲擾掠奪,開始危害中原地區。
秦漢期間,冒頓單于統領匈奴軍隊屢屢戰勝中原軍隊,打敗了東胡、月氏、丁零并向南擴展至長城與漢民族連結,實現了高度的統一日漸振興,并屢屢侵擾漢朝邊境。
漢高祖至漢武帝前期,匈奴多次出兵,漢維護和親局面。
漢武帝時期,漢匈接戰44年,最后漢朝戰勝匈奴,從政治和領土上對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發展有正面影響。
三、漢匈關系以及漢王朝與匈奴相處措施
(一)和親
和親是漢王朝對待外族侵略的短暫安撫措施。
和親,始于漢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匈奴單于指揮軍隊侵犯馬邑城,當時在馬邑駐扎的韓王信向匈奴投降,因此匈奴攻占太原。在匈奴軍隊已經逼近晉陽的情況下,漢高祖劉邦親自率領兵馬抵抗匈奴,卻不敵冒頓軍隊被包圍在了白登山。在數日內無糧草、外無支援的危急情況下,劉邦采納宰相陳平采用金銀求和的計謀,派人暗中向冒頓閼氏以厚禮賄賂,最終才得以解圍。但馬邑之戰以后,匈奴仍然時時騷擾中原邊境,劉邦迫不得已只能采納劉敬的和親政策,即《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中所指:“(高祖)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意為漢朝讓宗室之女假冒公主,與匈奴單于完婚并結下了和親之約。但漢高祖劉邦逝世之后,匈奴出爾反爾,并沒有因為和親政策的約束而停止對中原邊境的掠奪與騷擾。
漢文帝時期,其三年(公元前177年)匈奴大舉侵犯中原北方地區,灌嬰擔任丞相帶領騎兵八萬五千擊敗匈奴。次年,冒頓單于主動要求雙方息戰,關系緩和。漢文帝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匈奴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昂,虜人民畜產甚多”,于是文帝派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發騎兵十萬,車千乘,在長安駐扎,迎戰匈奴。
其后,漢景帝為維護國家平安穩定,一度繼續執行和親政策,漢匈雙方都得到了穩定發展,出現了“終孝景時,時小入盜邊,無大寇”的平安局面以及“互通關市,送給匈奴禮物,來往于長城之下”的經濟發展交流。
可見和親政策的貫徹執行是用一種妥協和忍辱負重的方式換來了漢高祖至漢景帝數年間較為穩定的局面,即中原邊境地區沒有受到匈奴的大舉侵犯攻擊,漢匈兩方之間沒有發生大型戰爭。但也是統治階級貫徹和親政策,才使人民免受戰爭之苦,并使人們能擁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這為漢朝人民恢復經濟,發展生產力,休養生息都提供了有利條件。
司馬遷意識到和親作為一種外交手段,對當時的時局起到了一定的有利影響,所以他在《史記》的許多篇目中都對此有所記錄。和親這一歷史現象始于漢代并成為不同民族雙方訂立盟約的一種形式,起到了調和民族矛盾、維護時局穩定的作用,促進了民族間經濟文化的交流,故為后代統治者所效仿。
(二)戰爭
漢武帝劉徹登位后,匈奴仍然時常侵犯中原邊疆,和親政策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在經濟發展與政治穩固的基礎上漢武帝對匈奴進行了多次大規模戰爭。
漢匈關系的分水嶺就是著名的馬邑伏擊戰。《史記》中記載了“軍臣單于貪圖馬邑城的財物,率兵進入武州塞,就在匈奴快要進入漢朝的埋伏圈時,守衛烽火臺的亭尉,向匈奴單于透露了漢軍計劃,致使匈奴軍撤退。后來匈奴四處出兵侵擾漢朝邊境,以報復馬邑之圍。漢武帝因馬邑之圍未能伏擊匈奴而失利,將謀劃誘敵的王恢下獄,王恢自殺。自此,西漢開始與匈奴大規模交戰。”
繼漢武帝之后,漢匈交戰從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開始,匈奴軍隊仍然時時騷擾侵犯漁陽、上谷等地,燒殺搶劫百姓苦不堪言。漢武帝命令衛青、公孫賀、公孫敖為將領兵分四路出兵云中、代郡等地給匈奴以全面還擊。但這次戰爭的結果,只有衛青出征上谷的一路取得了成功。
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和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漢武帝派衛青出征兩次,這兩次戰爭衛青戰勝匈奴,在收復河套地區后解除了匈奴對漢朝首都造成的危機,匈奴被迫向大漠以北遷徙。雖然漢匈雙方局勢有所改變,但匈奴并沒有因為戰爭失敗而放棄對中原地區的侵犯,直到漢武帝末年李廣利失敗之后,漢朝與匈奴間持續不斷的戰爭才基本結束。
漢武帝時期對匈奴的戰爭一共進行了44年,這些戰爭大致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期戰爭從元光二年到元封六年,共29年;后期戰爭從太初元年到征和三年,共15年。
前期戰爭的主要統帥是衛青和霍去病,漢朝收復了河南地,平息了兩越之亂,基本上解除了國家邊境的嚴重威脅。這段時期的抗匈戰爭是具有防御性和正義性的戰爭,而后因國家實力的發展,便更加注重于開拓國家版圖。
后期戰爭綜合來看,漢朝在版圖上擴展了西域地區,但由于漢武帝“欲侯寵姬李氏”,以李廣利為主要將領使漢軍戰敗,損失慘重。《史記·匈奴列傳》記事至李廣利兵敗投降匈奴而止,暗示出后期戰爭收效甚少的狀況,匈奴不僅沒有臣服,反而拖垮了漢帝國。這樣讓人民無法安居、國家無法穩步發展的后果,表明對匈奴的戰爭已經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總的來說,漢匈之間數十年的戰爭其影響利大于弊,是反抗侵略和提升國力的正義行動。一方面漢王朝實現了版圖的擴展和多民族的統一;另一方面,抗擊匈奴的燒殺搶掠不但維護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保衛了領土完整,同時也促進國家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
從《史記》來看,司馬遷意識到了漢朝與匈奴之間的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并且肯定這場戰爭為國家帶來的穩定發展和歷史意義。《史記》明確表達了他對漢匈戰爭的態度,即對有積極意義的反侵略戰爭的贊頌與對這場戰爭對人們帶來的災禍與經濟損失的否定。
四、匈奴民族文化對民族觀的體現
匈奴是一個以游牧、射獵為業的民族,無論老少,人人都長于騎射。《漢書·匈奴傳》說匈奴“隨畜牧而轉移”,可見其游牧為主,居無定所。不打仗時以“射獵禽獸為生業”,戰爭發生時“人習戰攻以侵伐”,同時也有“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茍利所在,不知禮義”的說法,可見匈奴人的性情與中原“尚禮”的傳統不同。
在飲食手工上,他們“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貴壯健,賤老弱”。他們認為身體健壯的人比衰老體弱的人更加尊貴,這點也與中華民族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完全不同。同時他們手工業較為匱乏所需要的物品不能大量生產,“掠奪”稱為主要生活方式,所以多次騷擾漢朝邊境。
在婚姻制度上,他們實行轉房婚制,“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 即男子可以娶自己父親和兄長的妻子。這一制度雖然讓中原地區的人們感到匪夷所思,但反映匈奴的社會歷史發展情況,其原始意義在于束縛家庭中失去男人的婦女,后來演變成為給常年處于畜牧狀態的匈奴民族保留個體家庭的勞動力和家庭生產力的意義。
在喪葬習俗上,匈奴主要實行土葬,“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裳(裘),而無封樹、喪服,所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人。”
綜上可見,司馬遷不僅認為各個少數民族為統一體,并對匈奴的一些與漢民族截然不同的風俗習慣也采取寬容、平等的態度,并對匈奴的風俗習慣做了充分的記載。在《史記》中司馬遷通過中行說與漢使的對話解釋了匈奴民族一些習俗的產生原因,即“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射,寬則人樂無事,其約束輕,易行也。”司馬遷對其話語表達出贊同與肯定,才使他如此記載,再次說明其容納各個民族民俗習慣的寬闊胸懷。
綜上,司馬遷對于民族問題一貫持有大一統的思想。從匈奴問題出發,首先,司馬遷容納各個民族習俗,重視民族文化差異的融合;其次,司馬遷肯定了民族關系中戰爭對雙方交流的有利之處,如和親時雙方關市互通對經濟發展的推動。從民族戰爭來看,盡管漢朝對匈奴的戰爭有主動出擊和被迫迎戰的分別,但是從保護領土完整,維護國家統一,保護百姓生命的立足點來說,司馬遷并沒有給雙方戰爭過多的負面評價,而是在最后暗示了一個戰爭多年以得不償失兩敗俱傷而走向結束的結尾。總的來說,民族之間應多交流,這樣才能促進雙方的共同發展與大一統的穩定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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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重慶工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