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陽
摘 要:“尋根文學”實質是在“世界文學”潮流影響下,中國作家探尋中國文學內核的過程。關于“尋根”韓少功曾在其文章《文學的“根”》中談到,“文學有根,文學之根應該深植于民族傳統文化的土壤里,根不深,則葉難茂。”在“尋根文學”大潮流下,我國出現了很多以“尋根”為創作主題的作家,他們對“尋根文學”雖然有著不同看法,但在大方向上卻有共同的傾向——承繼古人遺風,以傳統為基壤,挖掘和探索傳統文化中的文化意蘊,以求得“民族文學”中的“世界文學”。余秋雨作為“尋根文學”的先驅作家,其作品記錄了他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也表達了他對傳統文化式微的苦惱和憤懣。
關鍵詞:尋根文學;余秋雨;散文
“尋根”作為一種文學思潮,對我國現代文學創作產生了多維的影響,包括戲劇文學在內,如先鋒戲劇《野人》傳達出的古代文明中人與自然的和諧同現在文明中環境污染所產生的矛盾,正是“尋根文學”所要表達的內容之一。“尋根文學”的創作者都明白“尋根”的本質所在,就是通過對我國歷史和傳統文化的厚土反思、挖掘,探索現代社會的命題,通過古代和現代兩個時空的對話,探尋中國文學魂魄,找到屬于當代中國的文學命題。
那么余秋雨作為“尋根”文學的杰出代表,他所“尋”何物,“根”又在哪里呢?
一、叩問山水河川,路在何方我心何去何從
——探尋文化之“魄”
余秋雨“尋根文學”作品來源于行旅中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文景觀的瑰麗輝煌。他在行旅中發現問題,又通過堅實的腳步回答問題,通過不斷的“提問”,探索中國這塊經日月、經江流、經雨雪而屹立不倒的文化瑰寶。
《文化苦旅》在開篇《道士塔》中拋出這樣的問題——“為何佛教領地,卻是一名道士當家?”“一個道士”和“佛教”的組合本就是錯位的,信仰的不同所形成的天然矛盾,讓兩者無法產生價值默契。道士將佛教信徒奉為瑰寶的佛經、雕像、畫卷等一箱箱賤賣于他人,把這種矛盾推向了高潮。“偌大的中國,竟存不下幾卷經文?”余秋雨在文末憤然開問。吃、穿、住、行的豪華場,那些官員們是不會拿不出運送這批瑰寶的費用的。而這批人也并不是不懂這些文化瑰寶的意義的,他們只是缺乏熱愛這批瑰寶的熱腸,差一個好好保護國家遺產的決心。在不關注和不理會中,文化遺產被販賣到巴黎,被運往彼得堡和東京。
開篇文末,可以看到余秋雨并沒有將導致問題之“責”放大化,而是旁敲側擊,通過敦煌研究成果之輝煌來告訴社會,告訴當政者,優秀文化遺產是民族發展之基,是現代文明發展之本,必須好好保存,并加以研究后予以繼承,只有如此,文化之“魄”才能得以存續,中華文化才能在時間長河里永葆生機。同樣,這也是“尋根”的終極追尋[1]。
“我詛咒廢墟,又寄情廢墟。”這是余秋雨《廢墟》中對“尋根”一詞的闡述。余秋雨認為,中國是缺少“廢墟文化的”,而廢墟的留存則是現代文明的開端,所以我們必須在邁進現代文明的道路上,挾帶著“廢墟”前進,發掘“廢墟”中的文化內涵,在“廢墟”中實現現代文化生長。在《風雨天一閣》中,余秋雨塑造了一個具有健全文化人格的范欽。范欽“藏書”這一行為是其對傳統文化的認同和繼承的表現,而“藏書”的目的是為了“要讓它廣泛流播”。
文化作為一項需長期傳承的文化工程,其傳承過程艱辛,因為朝代和時間的更替是文化式微和傳承較量的過程,去刻意“保存”文化的人永遠在少數,而在古代文化教育并不發達的時間里,文本占的僅是少數,口耳相傳往往是主流,而這種主流的留存方式確實是最不便于“保存”的[2]。因此,余秋雨發出了“作為一種古典文化事業的象征存在著,讓人聯想到中國文化保存和流傳的艱辛歷程,聯想到一個古老民族對于文化的渴求是何等悲愴和神圣”的慨嘆。
在行走中“尋根”是余秋雨散文的一大特色,這種行走的“尋根”不是走馬觀花的,而是對傳統文化飽含熱愛和深深的了解的一種窺探式探索,是在理性思維指導下的一種苦行僧“取經”般探索文化之“魄”的過程,所以說余秋雨“尋根”的過程是深刻的、有歷史厚度的。他的“尋根”不在尋找本身,而是通過行走尋找“尋根”的意義,創造“尋根”語境,讓更多的人去重視和參與到中國文化的發掘之中,而這無疑是余秋雨散文最大的成功之處。
二、一日三省吾身,勾山樂水難成行
——文化人格之“殤”
“中國古代,一為文人,便無足觀。”文人作為歷史、文化的書寫者和記錄者,他們不得不對歷史和社會進行更為細致入微的觀察和思辨。一桌方臺,一支筆,輕拈硯臺,大好河川、萬花競艷盡在其中。但是我們知道,人有好壞,文人也有優劣,忠誠于史謂之優,失之于實謂之劣。所以,余秋雨在“尋根”過程中,把“文化人格”作為寫作的出發點,將文人生存過程中“圍困”與“突圍”這一難以逃離的怪圈作為著眼點進行了有益的探索。
“藏書”是余秋雨散文中的一個重要文化意象,是對傳統文化進行“保存”的隱喻。但是我們知道,“藏書”對文人個體而言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而對于歷史的傳承方面卻會因為個體的逝去戛然而止。而這種戛然而止成為文人無法逃脫的圍城,被困成為必然[3]。時間的絕對長度與個人生命長度的矛盾使得文人只得通過前人所留下的書對抗這種“圍困”,但是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仍是個體的逝去,所以文人必須在不斷挖掘前人“遺志”下開疆拓土,形成適應時代的記錄。
文人離開歷史留下的是作品本身,在某種意義上是對才華的浪費。以陶淵明為代表的“隱士文化”放置于歷史其實是一種文化自閉,對歷史而言就是文化人格的缺失,最終導致群體文化信號的逐漸衰落,文化從某種意義上成為裹挾在才華之下的“玩偶”,逃避歷史,選擇看似寧靜祥和的寫作環境其實是被現實另一種形式的套牢,如果這種文化盛行,將會導致傳統文化的滅失。而這些正是余秋雨作為“尋根”文學代表的深刻發現和思考。
范欽(《風雨天一閣》主人公)是余秋雨散文中文化人格健全的典型代表,其文化人格對于歷史和當下而言都具有積極的意義。余秋雨將范欽與同時代的范大微進行對比,著重闡述了作為一個成功的藏書家應具有的人格要素,充分肯定范欽個體本身超越時間的意志力,這也是其成功突圍的關鍵。李冰是余秋雨筆下的另一個具有健全文化人格代表的主人公,他這樣評價李冰:“都江堰,有了一個李冰,神話走向實際,幽深的精神天國一下子貼近了大地,貼近了蒼生。”李冰出生并非水利出生,但是名不見經傳的任命書成就了李冰,他將治水作為使命,幾載苦心專研,其總結出的文字仍被奉為圭臬。李冰作為知識分子、文人,他也面對被圍困的困境,但是他通過“實踐”,成功破題,這樣的闡述也給當代文人指明了方向。
“圍困”與“突圍”是擺在中國知識分子面前的天然命題,余秋雨在其散文中試圖“尋”找解決問題的“根”源,而且也給出了相應的答案和解決這一問題應努力的方向,這是值得充分肯定的[4]。
三、蓬萊深處有人家,幸得良居避風霜
——精神家園與棲居之所的構建
在余秋雨散文中對“家”的尋求是具有多重含義的——“是的,家。從古代詩人到我們,都會到天柱山的清寂山道上反復想到一個遠遠超出社會學范疇的哲學命題,家。”(《寂寞天柱山》結尾)從這段文字表述中可以看出來,余秋雨所尋求的是精神之家和棲居之家。在《廟宇》一文中,余秋雨對兒時家園的故事進行回憶,通過尼姑庵那個大戶人家逃婚的女老師一角,思索中國婦女掙脫封建社會的秘途,但又反問“家鄉為什么那么多不透明的頑石,嚴嚴地封住了包裹著的生命。”至此,余秋雨收筆,沒有對問題進一步解讀,這種文學留白的方式給讀者以獨特的美感,也讓讀者有了更多不確定方向的思索空間。
在《天涯故事》中,余秋雨通過對海島文明的描述,將“女性文明和家園文明”引入讀者世界,但文字本身更加側重家園文明的表達,“有關日常生活的種種物件,有關人類周圍的植物和動物,有關世俗風習、人間情懷,雖然天天遇到,處處遇到,卻一直被中國傳統文化擱棄著、冷落著。”余秋雨通過簡單的語言,描述著沒有太多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和平凡、習以為常卻深埋心底的“家園日常”。
從對精神、棲居家園的探求到對海島家園文明的贊揚,余秋雨散文中對“家”的探求非常有傾向性,而他這種“天涯便成故鄉”使人人營建自我精神家園的思想給當代散文寫作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余秋雨“文化散文”對當代文化散文有著積極的貢獻。余秋雨將“文化尋根”融入文字之中,對傳統文化的繼承和對現代文化的發展,兩者相生、相輔,對傳統文化的開發深度與現代文化成長高度有密切的關系。余秋雨的“尋根”之路,在某種意義上是在探索文學發展之路——承前繼后,繼往開來,在傳承中發展,尋求新的高度。
參考文獻:
[1]李東.余秋雨散文及蘊含的尋根意識[J].普洱學院學報,2017(4):81-83.
[2]鐘恢萬,楊柳.淺析余秋雨文化散文的“尋根”情結[J].新校園(閱讀),2016(11):189-190.
[3]張繼東.余秋雨散文研究綜述[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1(4):48-53.
[4]冷成金.論余秋雨散文的文化取向[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5(3):66-72.
作者單位:
山西大同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