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婉矜
摘 要:研究黑白插畫時不可不提的就是有著驚人才華和短暫生命的英國插圖畫家奧博利·比亞茲萊,他是19世紀末英國著名的黑白裝飾畫家,是“新藝術”運動時期最突出的插圖畫家之一,是一位十分擅長黑白插畫創作的藝術家。細膩與裝飾是比亞茲萊手繪線條的基本特色,典雅與高貴則是點線面表現時所營造的畫面效果。他的線條柔美,有極強的裝飾意味。他的作品中,為畫面美感營造的細節和講究的線條清晰可見,帶領人們進入一個唯美、神秘又夢幻的世界。
關鍵詞:比亞茲萊;黑白插圖;裝飾風格
詭異的主題與耐人尋味的想象賦予了比亞茲萊筆下插畫獨特的裝飾性與故事性。黑白、詭誕、神秘的畫面表現對比強烈,點線面的運用游刃有余。他用黑白的視覺語言來表達內心的不安能引起共鳴,發人深思。“他的插圖中非常明快的黑白對比結構和流暢而具有高度裝飾性的線條,立即引起設計界和讀者的注意。這個風格,立即成為他的個人特征。”
一、頹美的黑白情感
死亡、夢幻與情色主題總是游走在比亞茲萊的筆紙間,這樣憂郁慌張的基調并不單單是精神層面的思考與探究,更是源于比亞茲萊的真實生活。19世紀的英國維多利亞大時代出現了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一種虛無感籠罩著英國。幼年體弱的比亞茲萊患上了肺結核,母親沒有精力照顧他,他堅強樂觀的姐姐瑪白細心照顧他。這種不治之癥提醒著他時刻都要面對著疾病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懼。他自知壽命不長,于是,繪畫成為他表達自我的快捷途徑,以簡練概括的線條表達內心的苦悶和對世俗世界的批判。這陰郁的心境,讓比亞茲萊在無邊絕望的黑暗中體味生命的脆弱與無力,又表現出對一線生機的孜孜渴求。自從開始吸收惠斯勒與日本版畫的風格以后,比亞茲萊便摒棄了拉斐爾前派的風格影響。從此,富有創造性的詭誕黑白畫風便成為了他的代名詞。
比亞茲萊常常以隱喻的方式表達私有觀念、占有欲以及人與社會的矛盾,畫面充滿了肉欲的幻想。他筆下的女人高傲、鬼魅、荒淫又邪惡,男性反倒瘦弱不堪,萎靡不振,而嬰兒更是頭大身小,仿佛還沒發育完好的畸形胚胎,帶著惶恐與仇視。這也許與比亞茲萊幼年渴求母愛與對姐姐的依戀有關,使他對女性的情感充滿晦澀與矛盾。在他的作品里我們常見到罌粟花、黑色的長發、不加點綴的白袍、交織的植物。這種黑與白的交織,干凈,利落分明,似說話擲地有聲,讓深遠的黑與空洞的白在畫面上互相撕扯,仿佛代表著邪惡與光明在黑白色彩里像藤條般肆意穿梭,交織諷刺著人性的壓抑與頹廢。而他自身也對彩色并無興趣,只是喜愛單純的填涂色塊般,讓畫面達到日本版畫的效果。
《斗篷》是《莎樂美》中的插畫,描繪的是一位盤著高發的女性身著黑色斗篷的畫面,不過插圖與文字毫不相干。也許真正的藝術家都不愿意被束縛,于是圖文不符對于比亞茲萊是常有的事。《斗篷》的靈感來源于日本藝術文化,武士的服飾肩頭有一個坎,而比亞茲萊將其改編成了六個。下裙擺也是源自于武士裙褲變化而來,圓滑流暢的線條收進腰部。畫面黑色為主色調,其中穿插點綴的白色細線條表現了衣紋的層次與波動,以黑造型,以白生韻,既充滿了故事性,又充滿了裝飾性。這一點是受了東方藝術的影響,這讓比亞茲萊在百花齊放中一枝獨秀。不像大部分的西方繪畫帶有強烈的透視與光影效果,比亞茲萊的插圖用黑白色塊營造空間關系,從二維空間凸顯出三維效果,反倒突出了平面裝飾性。為文學作品《沃爾波尼》創作的封面設計,黑白虛實分布得當,用奇怪的植物紋樣進行黑色填充,以黑托白,以白襯黑,黑色紋樣的方向走勢也營造出獨特的韻律感,運用了疏密、聚散的平面手法使畫面產生了動感,營造出飄渺、循環運動的立體空間。
二、細膩的裝飾特點
在比亞茲萊的黑白世界里,吸引人眼球的不是人物情感與面部神態,而是夸張、筆走龍蛇的流暢線條。細密的線條堆積在一起仿佛每一根都是他敏感脆弱的神經,是他在精細瑣碎的追求中為了表達自己而放任的喃喃自語。獨特的構圖,強烈的形式感,曲線與直線的應用也達到了完美的平衡狀態,用“疏可走馬,密不透風”形容也不為過。對線條語言的拿捏自如是比亞茲萊作品的顯著特點,線條的表現形式有很多種,長短不一,粗細不同,有彎有直,或柔或剛,組合起來更像水波般充滿了靈動感,可以看出他精湛的繪畫技藝,精致的構圖比例,細膩的線條藝術。他在衣袍和衣裙上的表現特別在行,這與他借鑒“洛可可”時代極富有纖弱風格的裝飾藝術有關,也表現了他從日本“浮世繪”作品中感受到的線條力度的主導性。
典雅與華貴是線條造型營造出的藝術效果,裝飾性和肌理效果使得瑣碎的細節得到整合。在《孔雀裙子》中,纖細的長線塑造人物外形與短線構成裝飾紋樣相得益彰。線條柔弱,又舒展自如,下筆虛無,點到即止就顯得單薄空靈,而左下部分大面積的黑色塊和細密的紋樣堆積豐富了畫面結構和黑白灰的層次關系,好似開屏的孔雀搖著裙擺,招搖嫵媚。衣紋的襯托與起伏,增加了體積感。黑色更穩重,充實了裝飾線條單薄的部分,使得色調更加和諧平衡。莎樂美的笑容中既充滿了曖昧又透露著放浪與頹廢,而這樣的靈魂卻被華貴美麗的孔雀外衣所包裹著。孔雀在西方代表著誘惑與淫欲,這些象征意義只有細細品味才能體味到。他的線性嚴謹中帶著柔美,即使柔弱的筆力也帶著遒勁的流暢,凸顯著華貴與細膩的主題。正是這無窮的變化展現在黑白方寸之間,讓強烈的裝飾意味、流暢優美的線條、詭異怪誕的氣氛充斥著罪惡的感情色彩。
三、獨特的視覺語言
精妙的線條與裝飾圖案是構成比亞茲萊藝術風格最顯著的元素,在對黑白的整體把控之中其藝術風格也是在不斷吸收、不斷嘗試、不斷了解自我中形成和完善的。從個人創作風格的角度而言,這是非常有意義的借鑒和學習。若拋開畫面表現的視覺審美而從畫面內容上來看,這種比氏“頹美”也帶有一定超現實主義風格的色彩,并不直接表現而是通過隱喻和暗示來傳達內心所想,讓插畫成為現實與理想之間的一座橋梁,而隱喻就是通過對可能世界的發掘來傳達現實,這又何嘗不是潛意識流露的表現。詭異的畫風成為了他的個人特征與印記,使他的線條語言與其他藝術家區別開來,形成特立獨行的視覺符號與藝術特征。
從對黑白色彩與線條的運用上來分析,他的視覺語言在不同時期都有著明顯的變化發展。《亞瑟王之死》是比亞茲萊早期的作品,起初他還是遵循著作品的內容進行繪圖,后來逐漸凸顯了自己的性格,脫離了故事情節本身進行創作。那個時候他的線條還是柔美有節奏感的,與后期比較而言,黑白處理也比較清新、輕松。在有裝飾畫意味的《莎樂美》創作階段,是由線條主導畫面來分割黑白布局,斜角構圖形成了畫面的均衡。右上方莎樂美手捧約翰的頭顱,滴下的鮮血開出了罌粟花,血滴的波紋與左上角升騰的邪惡氣泡形成呼應。線條穩定簡練,充滿概括性與不羈的鋒芒。到了《劫發記》階段,我們可以看得出純黑的色塊消失了,黑白灰的關系由線條的疏密來決定,畫面繁而不亂,疏密有致,構成的視覺效果精細又縝密,更富華貴的裝飾性。畫面凝聚在一個較為緊密的空間里,涌動著張力。這個趨勢極速生長著,以至于密集的點狀也取代了原有的實線描繪。點線面的運用貫穿著比亞茲萊繪畫的始末,這樣的裝飾性賦予了他視覺語言的強烈個性。
“我們知道古人把他們的圖式看作什么,他們把那些圖式叫作準則,即藝術家為構成一個似乎可信的人像不能不知道的那些基本的幾何關系。”這是貢布里希在《藝術與錯覺》一書中對于圖式的定義。每一個藝術家在創作的時候都會遵循著一定的圖式,內心傾向是他所要表達的東西而并非他視線所看到的東西。獨特的圖式烙上了創作者的個人印記。從比亞茲萊的作品來看,無論是什么題材的畫面人們都可以很容易辨別出他的風格特征。視覺元素的延續是插畫中至關重要的,即便是同樣的視覺元素在不同創作者的不同思維運用下,通過打散、重組也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滲透著創作者的個性特征。這些差異性與其不同的成長環境、審美情趣、生活經歷與接觸的信息等等有關。它們既是自身審美的感性傾向,同時也是理性的選擇。
比亞茲萊的插畫藝術有著強烈的形式感,有著平面構成所涉及的黑白灰、點線面、裝飾與造型的獨特呈現,值得推敲琢磨。因此,通過對他視覺語言的借鑒,筆者開始探尋標新立異的黑白圖式在畫面表達上的可行性。雖然筆者個人創作中對比亞茲萊的視覺元素多有模仿,但是由于構成上的差異使得風格截然不同,這是形成獨立表現語言的過程。在作畫之前,首先是對于素材的了解與篩選,在下筆之前就已經加入了強烈的主觀愿望,腦海里交織組合的視覺語言也初見雛形。怎樣的畫面呈現才能達到新穎別致、不同凡響的效果?在結合超現實主義繪畫特征與探析了比亞茲萊的黑白藝術后,更能明白反常合道的現實意義。反常,就是與現實相矛盾,不符合客觀存在。而合道,合的是藝術之道,不合現實存在卻符合人們的審美邏輯,獨具匠心,這給觀眾絕非常態能夠展現的震撼人心之美。無論是在思想發散的過程中還是在繪畫技法表達的形式上,對客觀現實進行非常規的擺布,形成新奇的審美趣味會把人引入一個超越常境的畫面里。而運用超現實主義表現語言將黑白夢境的虛實相交傳達,既是創作思維的超現實性,又是黑白呈現的奇趣魅力。
參考文獻:
[1]王受之.世界現代平面設計史[M].深圳:新世紀出版社,1998.
[2]E.H.貢布里希.藝術與錯覺:圖畫再現的心理學研究[M].林夕,李木正,范景中,譯.長沙:湖南科學技術版社,2009.
[3]韋君琳.比亞茲萊插畫集[M].鄭州:海燕出版社,2005.
[4]張燕,童宜潔.插圖藝術設計[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13.
作者單位:
信陽農林學院規劃與設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