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任何人的女兒的海媛》的夢境分析

郭 揚

（作者單位：韓國慶熙大學）

《不是任何人的女兒的海媛》（以下簡稱“《海媛》”）于2013年上映，是洪尚秀導演的第14部長篇電影，該片入圍了第63屆柏林電影節競賽單元，并獲得了釜山電影節審查委員特別獎，影片中飾演“海媛”的鄭恩彩也憑借在影片中的出色演技獲得了釜山電影節最佳新人獎。《夜與日》《不是任何人的女兒的海媛》《自由之丘》等作品中通過夢境展示了主人公潛意識中的個體欲望，當個體欲望在現實中受阻，主人公通過夢境短暫達成了心愿。以上三部電影除了運用夢境去深入洞察人物心理外，還借助“日記”或“信件”等方式輔助敘事。“日記”和“夢”一方面也暗示著隱私和秘密，滿足了觀眾通過電影去窺視他人生活的愿望。

《海媛》《哦！秀貞》（又名《處女心經》）《玉熙的電影》均選取主人公的姓名作為片名的一部分，但不同于以上兩部作品，《海媛》采用女性視角敘事，通過主人公海媛的日記和夢境推動故事發展，影片不再單純停留在對男女情愛的討論，主人公海媛代表著韓國迷茫的新時代，理想缺失，家庭關系冷漠，推崇愛情至上主義，是對傳統倫理道德發起挑戰的“惡魔”。洪尚秀在《海媛》中通過將海媛的三段夢境視覺化，再次證明了導演獨特的藝術審美，同時弱化了時間概念，模糊了現實和夢境的邊界，專注挖掘人物的內心世界。

蘇珊格朗認為：“電影像夢，在于它的表現方式：它創造了虛幻的現在，一種直接的幻象出現的秩序。這是夢的方式。”因此，“觀眾隨著攝像機進行觀察……攝像機就等于觀眾的眼睛……觀眾取代了做夢者的位置。”[1]洪尚秀通過將電影中人物的夢境視覺化的過程，將主人公的真實想法在夢境中去實施。夢境成為了一個出口，電影中人物在夢境中卸掉偽裝肆意發泄欲望，真實又面目可憎的一面暴露無遺。夢境又給了人物重寫人生的機會，為主人公展示了另一種選擇的可能。

1 夢境一：對母愛的渴望

電影開場時，海媛（鄭恩彩飾）在餐廳寫信。觀眾可以通過信件中的內容得知海媛的家庭關系，海媛父母離異，媽媽要去加拿大找哥哥了。隨后，海媛在餐廳睡著，影片也順勢進入了海媛的第一個夢境。在夢中，外國游客向海媛問路，過后海媛才發現外國游客是位名人，游客的女兒是在英國十分有名氣的法國女演員。通過夢中兩人的對話，也可以得知海媛小時候在英國生活過。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提到：“夢是愿望的達成。”哲學家I.G.E.馬斯認為：“我們最常夢到的是我們最熱烈期待的東西。沉睡于心底的一切生理上的喜好和厭惡，由于某種原因受到了刺激，就會結合其他念頭衍生成夢，或者讓它們加入到一個已在進行的夢中。”[2]海媛的夢中能夠看出她對母愛的渴望，渴望得到母親的認可和寵愛。海媛從自己喜愛的女演員母親的口中獲得了認可：“你長得像我女兒，你真的很漂亮。”兩人擁抱，海媛渴望母親的關懷和陪伴。另一方面也揭示了海媛的夢想，作為表演系學生的她想要成為知名演員，“如果可以像她一樣，我愿意出賣自己的靈魂”。海媛的夢取材于現實生活，暴露了她對于未來的迷茫。海媛的夢就像是預知夢。在之后的情節中，海媛和母親去了西村，兩人回到了母親的母校參觀，海媛的母親一直稱贊海媛長得很漂亮，并鼓勵她去參加“韓國小姐”選美比賽。從母校出來后，兩人在咖啡館時，海媛展現出了脆弱的一面，不舍母親即將離開韓國，但還是希望母親能過得開心。母女兩人的對話中也能夠得知海媛與父親的關系，兩人關系不合，海媛想要盡快搬出去。

2 夢境二：對愛情的渴望

第二個夢境發生在圖書館，海媛看英文書時睡著了。夢中海媛在書架前看書，通過佑男和海媛閑聊八卦她和李導演的關系，海媛承認了兩人互相喜歡，斷斷續續交往一年了，在同學的追問下，甚至承認兩人一起睡了。拉德斯托克說：“在夢中，當觀念通過聯想規則相互聯系時，人的思維、理智、審美趣味、倫理判斷是沒有用武之地的，道德判斷極其微弱，起主導作用的是道德冷漠。”[2]海媛在夢中和同學討論自己與李導演的關系，絲毫沒有一絲臉紅，不受道德的約束，兩人是相愛的關系。但在現實中，海媛甚至多次勸李導演：“想想自己的孩子，家庭。”所以才有夢醒后，海媛罵自己是“瘋女人”。叔本華提出了反對的觀點，叔本華認為；“每個人在夢中不論做什么、說什么，都與他的性格完全相符。”[2]讓人不禁聯想到影片中，因為獲得總統獎短暫回國的導演對海媛的評價。“表面冰冷，以自我為中心，但內心是很勇敢的人。因為力氣大，在尋找自我的過程中總是會磕磕碰碰，但即便是疼痛仍然會去碰撞，那樣之后才能找到自我，想體驗人與人之間的真實感。”海媛對自己和成俊的關系是不滿意的，雖然表面上會勸他不要放棄家庭，但對于他對兩人關系的遮遮掩掩很不滿意，海媛不在乎外界的視線，認為想要得到某些東西時必定會伴隨著失去，而成俊則是什么都想要，想要家庭、想要名譽、還想要冒險的愛情。海媛在夢中卸下防備，展現了其真實的內心想法。

3 夢境三：對父愛的渴望

第三個夢的起始時間比較模糊，《海媛》整部電影就像是海媛的一場白日夢，現實和夢境交織在一起，有時候夢境負責解答現實中的疑惑，有時候夢境給出了與現實全然不一樣的另一種生活。影片結束前，海媛從夢中醒來，“醒來后想了想，夢中的大叔是之前見到的那位善良的大叔”。登山客偶遇成俊，并向成俊問起之前同行的女子為何不在，教導成俊要對自己的女人好，那才是有價值的事情。海媛與成俊分手后，海媛遇到登山客大叔，找大叔要米酒喝。而這位登山客大叔的真實身份導演也在后續作品《自由之丘》中給出了答案，登山客大叔是海媛的父親，因反對女兒和已婚男的戀情跑到男主人公所住的民宿來找女兒。而電影《海媛》中通過母親和海媛的對話也能得知海媛和父親關系不好，但在海媛的夢中，父親變成了善良的登山客，甚至還勸成俊要對自己的女人好。弗洛伊德在談到夢的移置作用時提出：“夢中元素的組合并不是在各種獨立的材料之間隨意展開，而是選擇那些在夢的隱意中關系同樣十分密切的元素，然而組合在一起。”[2]影片一開始便留下了謎題，海媛與父親關系不好，但關系不好的原因一直沒有解開，直到《自由之丘》中才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父親和成俊作為海媛生命中重要的男性角色，最終在夢中相遇，平日里嚴肅的父親甚至還勸成俊對自己的女人好一些。海媛的夢通過移置作用，將本不可能和諧相處的兩人組合到一起產生了奇妙的化學作用，海媛的夢是一個美好的愿景，但仍逃不過美夢終有醒來之時。

4 結語

《海媛》由夢開始，最終又以夢結束。影片就像海媛的一場白日夢，海媛和成俊危機四伏的關系，海媛對未來的迷茫，海媛和父親的矛盾在海媛的夢中得到了短暫的和解，給海媛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