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路營
(作者單位:聊城大學傳媒技術學院)
此前,人們對黃渤的印象是高票房影帝、歌手、春晚的常客等,經過《一出好戲》之后,其又多了另外一重身份——電影導演。黃渤走上電影道路之前從事過很多工作,憑借自己的拼搏和韌勁終于拼出了一片天地,屬于真正大器晚成的類型。正因為這種韌性,八年磨一劍,終于制作出這部成功的處女作,突破了自己長久以來擅長的喜劇作品,轉而探究深層次的人性和社會問題,在影片中通過多處隱喻和符號學原理的應用,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贏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向成功。本文將從電影符號學角度入手,對影片進行多方位解讀。
符號學是一門研究符號,特別是研究關于語言符號的一般理論科學。符號學的發展之路并不順暢,在起源問題上雖有爭論,但現代符號學的兩位奠基人——索緒爾和皮爾斯,作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在索緒爾的觀點里,符號學是一門用來研究社會生活里符號生命的科學,索緒爾的思想集中體現于《普通語言學教程》這本書中,他對語言區分理論進行了詳細闡述,由“語言”和“言語”構成言語活動[1]。在索緒爾的思想中,“言語”具有規范化和程式化的性質,“言語”就是我們平時社會生活中說得話,那么我們怎么說和說什么的規則是極具抽象意味的。此外,還提出了非常著名的“符號二重論”,也就是“能指”和“所指”構成符號,能夠體現符號本身的意義和形式。索緒爾在提出此理論的同時,皮爾斯也提出了相關理論,他認為“一個符號,或者說象征是某人用來從某一方面或關系上代表某物的某種東西。”二位的理論方向雖有不同,但對未來電影符號學都作出了巨大貢獻。
電影符號學的研究方法主要是運用結構主義語言學,來分析作品的結構形式,作為現代電影理論史的一個重要階段,是必須涉及的問題。從符號學的方向來看,電影是一種畫面、色彩、文字、人物等基本組成部分來傳遞信息,同時,還運用了構圖、剪輯等手段將這些小的電影構件進行組接,讓其擁有豐富多彩的寓意。電影符號學來源于克里斯丁·麥茨,大約出現在20世紀60年代中期,源于他的長篇論文《電影:語言還是言語?》,這是首次將符號學理論引進電影學領域,無疑是一個偉大創舉,拉開了現代電影理論的大幕,屬于他的第一符號階段。第二符號階段的開端是1971年出版的《語言與電影》,在書中建議按照符號的“表現材料”來區分符碼。六年之后發表的《想象的能指》是以精神分析學的為模式探討符號學提出的一系列范疇,這可謂是電影符號學第三階段的標志。
電影《一出好戲》以公司搞團建,結果遇到大海浪被沖到荒島上為背景,向觀眾講訴了一則關于人性的寓言故事。故事開頭是專家在媒體上預測可能會有天體撞擊地球,引發人類毀滅,這也為以后的一連串故事埋下了伏筆。馬進和他的遠方親戚小興都是處在社會最底層討生活的人,尤其喜歡買彩票,渴望有一天發大財,還清自己債務的同時,能娶上自己的女神姍姍。公司出海搞團建,馬進在途中得知自己彩票中獎的事情,一場大風浪打碎了他的美夢,大家在海上漂了一夜,之后便被困在了荒野小島,就這樣他們處在一個完全沒有規則、沒有現代文明的環境中。
這一切都是一個新的開始,第一個階段大家想要的就是生存,小王由于在野外訓練過,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小王帶領大家解決生存問題,小王帶領大家摘野果子,捕魚來維持生活,兩三天的功夫,大家就有了分歧,并劃分出了三個小陣營,馬進、張總和小王。這個文明中秩序紊亂,小王作為大家推選出來的王,可以對大家施以暴力,原先的老板不干活便被員工拳打腳踢,大家為了生存不得以接受這種生存模式。在第二個階段,張總發現了一條破船,里面物資豐富,便鼓動大家到自己的陣營中,好脫離小王的統治,張總用自己做生意的頭腦建立了一套資本主義法則,并用撲克牌代替現代社會的錢來換取自己所需要的東西。馬進一直想回到現代社會換彩票,發現被張總欺騙之后,便帶著小興離開了張總。第三個階段便是馬進帶著小興形成了自己的派別,偶遇一場神奇的魚雨成了統治階級,并且小興利用自己的特長,制造出了電,但小興也因此而黑化。他在看到有大船來時,盡量不讓大家知道這個消息,只想自己和馬進逃走,還說小王和馬進變成了瘋子。在故事的結尾,馬進和自己的女神姍姍一起生活在了荒島。荒島發生的一切,展示給我們的都是血淋淋的現實,赤裸裸的人性。本文將運用電影符號學來詳細闡述各影像符號以及背后的意義。
藝術符號美學的基奠者卡希爾認為“藝術可以被定義為一種符號語言”,或者符號體系。它是對“人類經驗的構造和組織”,“在對可見、可觸、可聽的外觀之把握中給予我們以秩序”[1]。在電影的世界里,無論是哪位導演都無法避免使用符號語言來完成自己的大作,電影的語言已經涉及電影符號學的方面,可以給電影本身增加很多言外之意,境外之境。電影《一出好戲》更是多處運用了符號學思想,本文將從場景符號、象征符號、人物符號入手,深層次挖掘電影符號的內涵。
在《電影的意義》一書中,麥茨曾說“電影符號存在于任何一個場景之中”,電影的影響像文字,場景則像句子,場景由影像構成,正如同句子是由文字構成一樣[2]。場景,就是電影里人物所處的環境,是一種空間關系,而電影場景具有自己獨特的空間關系,麥茨提出的八大組合段,雖有一定的理論局限,但也很好地印證了場景和空間的關系。
電影《一出好戲》有三個經典場景,也是最出人意料的轉折。第一個場景是剛到荒島,在山洞里睡覺,大家為了生存,同意有野外生存經驗的小王擔當王的位置,帶領大家找食物。這時,大家的生存狀態就像是奴隸社會時期,小王可以對不干活不勞動的人打罵,當然老板也不例外。這個時候從沒有任何秩序到客船司機小王用拳頭建立的奴隸社會的秩序,人性逐漸顯露出其丑陋的一面,一旦擁有權力,就會濫用權力,原先畢恭畢敬的員工也可以對老板隨意打罵,隨意懲處。馬進和張總形成兩股勢力,離開了小王的統治,這時的馬進和小興只想回到現實世界兌換彩票。第二個場景的轉換是張總發現了半條殘缺的破船,并且船上物資非常豐富,足夠大家生存一段時間,張總運用自己的生意頭腦,用撲克牌控制大家為他勞動,建立了資本主義世界。雖然張總嘴上說是只有兩幅撲克牌,但小興舉著四個二的時候,這一切傷透了大家的心,小興內心逐漸產生變化。后來馬進發現張總在欺騙他,張總也并不知道回去的辦法,馬進帶著小興離開了張總的大船。第三個場景是電力的出現,小興和馬進在河邊搭建了一個簡易的小窩,后來下了一場神奇的魚雨,馬進和小興靠著魚雨一躍成了大富豪,并且小興利用自己的優勢制造出了電。這一場景的轉換標志著人類進入現代社會,但這一階段人心更加難測,小興用張總女兒的一段視頻換取了張總的所有資產,他還發現外面的世界并沒有消失,并找到了逃走的辦法,但因為利益的誘惑,他只想和馬進離開荒島。雖然大家上島之后各自心懷鬼胎,但小興在這三個場景中,內心變化更加明顯,一步一步走向利益的深淵,內心的善良徹底被金錢打敗。
電影里最少不了的就是象征的含義,幾乎在每部電影中,都會有象征符號出現。在象征和符號研究過程中,意義雖混亂,但使用得最多。象征符號可以是一個小物什、音樂、色彩等,某些象征符號可能會對觀眾造成觀影上的困難,但我們可以利用象征符號分析《一出好戲》,把理論上升至實踐,在實踐中解讀電影。
“蜥蜴”作為劇中多次出現的道具,每次出現時都是在靜靜觀望大家。在影片里,蜥蜴的頭一次出現就是在大家被沖到荒島上,天氣不太好,還下著雨,蜥蜴也在雨中,鏡頭給了蜥蜴特寫,蜥蜴的小眼睛一動,然后鏡頭一轉,就轉移到了馬進的眼睛,這似乎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以為蜥蜴就是馬進。蜥蜴作為一種會用變色保護自己的動物,其實說起來和馬進也特別相似,在自己不得已的情況下,學會靜觀其變,尋找時機,保護自己,即使在張總和小王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馬進也不做任何動作和改變,就像影片中蜥蜴的眼睛一樣,靜靜看著他們。蜥蜴還寓意著人性,在面臨這種情況時,是不斷的爭斗廝殺還是和平以求雙方互利,是要和蜥蜴一樣在隨著環境的變化保護自己,冷冰冰地對待著世界,以求絕地逢生創造一個自己的新世界。
“魚”,在整部影片中多次出現,可謂意義深遠。第一次出現的鯨魚,可以說是代表自然,人只是自然界一個小小的存在,一整車人可以被鯨魚輕易打翻在海里,與鯨魚比起來,人類太渺小了。反觀人類和自然這么多年來的爭斗,人類終究是太渺小,自然界已經源源不斷給了人類教訓。另外,“魚”也代表金錢和地位,在小王第一次成為王的時候,就用會捕魚的方法控制大家,讓大家成為他的奴隸。然而,最后馬進成為大家的領袖之前,也是因為上天下了一場魚雨,這場魚雨也讓馬進翻身農奴把歌唱,重新站立起來。人類應懂得回報來自大自然的饋贈,大自然給予我們那么多的同時,我們應該保護它,不然就會得到像影片開頭中講的那樣,人類可能會毀滅。“北極熊”的尸體,就是最有利的證據,假如有一天人類真的遇到了就連普通的魚也見不到的時候應該怎么辦,值得大家反思,這也是電影所反映的部分意義。
電影中最不可缺少的元素就是人物,如果失去了人物這個關鍵點,就失去了電影的生命。一個電影中,導演想要表達的東西會侵入到劇中人物的身上。本部影片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小人物,如馬進、小王等,在本影片中以小人物的小視角詮釋人類的大世界。在劇中每次小人物的沖突,其實顯示的就是戲劇中的沖突,也就是社會的沖突,通過小人物映射整個時代大背景下所有人物的命運,歷史的演變對人類帶來的巨大變化,其中所包含的符號學更多。在《一出好戲》中,每個主角都帶有自己的使命,為使整部影片向前推進,在各自的站位上發揮著力量。
小興這個角色在整個影片中是變化最多的一個角色,原來的小興和馬進一樣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小角色,在現代社會非常不起眼。開始時,小興骨子里盡是善良單純,傻白甜的設定一直支撐著他走到電影的中間部分。黃渤說要分給小興一點彩票中獎的錢,小興就已經激動不已了。隨著影片的演進,小興和馬進被小王的奴隸社會和張總的資本主義社會欺負。后來下了一場奇跡般的魚雨,也算是上天給馬進兌了彩票,再加上小興的發電技術,小興和馬進迅速崛起。這個轉折點也增大了小興的欲望,嘗試過高高在上的甜蜜滋味后,小興再也不愿意回到現實世界過原來被人壓迫的窮日子,他怕冰激凌化了就再也凍不上了。小興逐漸變成了貪心狡猾的人,他經歷的這一切使其內心被蠶食,被欲望一步一步控制。影片最后,小興回到現實世界,在醫院里選擇性失憶,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馬進作為小人物的代表,在現實社會里摸爬滾打,但一直并不如意,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努力奮進,卻一直郁郁不得志,想娶自己心愛的姍姍,但姍姍一直不正眼瞧他。渴望的愛情得不到,渴望的社會地位得不到,于是,他渴望著擁有一切,人的本性驅使著他,馬進和小興最大的區別,就是在荒島上獲得了更多的權利金錢地位之后,依然堅守自己內心的善良和理智。在最后關于要帶誰離開荒島的問題,小興和馬進選擇了兩種不同的方式,小興想的是帶馬進走,可以獲得張總的巨額財產,但馬進還是依然堅持帶大家一起離開這座孤島,小興因為自己欲望的無限擴大而被吞噬,馬進的堅守讓我們不得不贊揚。馬進雖然是社會底層小人物,但他代表了大部分社會底層人們的社會存在狀況,具有強烈的代表意義。
這部影片是黃渤歷經八年的打磨,影片內容豐富,表達意義深刻,實在超出了一般觀眾的想象,作為黃渤的導演處女作值得贊揚和學習。荒島上的各色人物在為了生存的道路上展現出來的人生百態值得大家深思。有的人是驚慌失措的,有的人是隨波逐流,有的人是想主宰別人,一步一步的搶奪,一層一層的謊言,一次一次的背叛,使真實的人性在觀眾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但人性終究還是純真善良的。張總愿意為了自己的女兒放棄自己所有的一切,那一聲爸爸叫得人心碎,盡管荒島社會的摧殘,但人性未泯。馬進為救大家走出荒島,不惜背叛一直陪著自己的表弟,為了表弟以后的人生道路可以走得堂堂正正,馬進一直在努力著,盡管冰激凌化了再也凍不上了,但人性本善。
每個人都生活在這塵世中,可能大部分人像馬進一樣,生活在社會底層,為自己的夢想奮進。就像郝云歌里唱得那樣,“慌慌張張,匆匆忙忙,難道說我的理想,就是這樣度過一生的時光”,這是馬進的生活狀態,也是大部分人的社會狀態。很多時候大家會被欲望蒙蔽雙眼,但能認請自己,便是最好的狀態,影片里包含的處世智慧值得大家學習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