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

許石林

皂角這個東西，現在很多人不認識了，如今的城里人對草木有天生的抗拒，只認得幾個發財樹、吉祥草、滴水觀音什么的，其余大概只知道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了。

小時候村里有幾棵皂角樹，一年結的皂角可供全村人全年洗滌用，那時候，沒有洗潔精，用洋堿即肥皂是很奢侈的，洗衣服、洗頭全用皂角水，就是齊明帝蕭鸞舍不得倒掉的那種用皂角煮的水。

皂角，又名皂莢。莢，就是豆的意思，將籽實夾于其中，故名莢。皂，是黑色。這是它的基本意思。又因其形狀如刀，稱懸刀、鬼刀（貴州）、刀皂（湖南）等。

皂角樹可供人食者有二：一是樹葉———春天，也就是香椿發芽的時節，皂角樹也發芽，就是稍微慢一些時日。皂角的芽也像香椿一樣，是鼓著包地吐綻的，帶著一個冬天土地的精華營養，在春天的佯攻和空氣里，皂角芽吐綻了。剛剛吐綻的皂角芽是嫩黃嫩黃的，將其掰下來，用開水一燙焯，不取出，就連盆放它一夜，不僅水涼菜熟，皂角芽中所攜帶的微毒也會經宿而消解，然后取出，控干水分，切碎、撒鹽、澆以熱油，吃法類似南方人吃馬蘭頭一樣，是佐粥妙品。

因為過去皂角樹就不多，所以，能吃到此味的人當然也不多，我的記憶中，也是在鄰居家品嘗到的。皂角樹生長緩慢，不像香椿，掰了芽很快就能長起來，天生是給人掰著吃的。

皂角開花結果，等到皂角長到老了、開始局部產生紫黑色的斑點，就可以打下來使用了———為什么說打皂角？因為皂角有刺，你靠近它，不留神給扎一下，很疼，所以，用一根長竹竿，揀方便處打幾個下來，用棒槌砸爛，放入盆中用開水澆，立即就起了泡沫，就可以摻水洗滌了。當然，皂角最好是等它完全變成黑色、干透了，那種飽滿多脂的黑皂角，一搖，能聽見皂角核兒的響聲，效果最好。用皂角洗衣服，皂角核泡在水里久了，膨脹了，孩子將膨脹的皂角核的皮剝掉，露出里面的肉，最里層的兩瓣是半透明如晶體的東西，就是皂角仁，有的地方稱皂角米。那時候，跟著大人洗衣服取的皂角仁，都用來玩兒了，也試著吃過，不好吃。

今年，我買了一些皂角仁，煲糖水———皂角仁有去皮膚斑癬、通便潤腸的作用，一般四五口之家，取皂角仁10到15克，清水泡發，放冰箱冷藏10小時，再放入木瓜、冰糖，燉一個半小時，是夏天非常好的一道滋潤消暑的糖水。稍微放涼，即可飲用，剩余的放入冰箱冷藏，多放半天，更加黏稠潤滑可口。

小孩子從小對皂角樹沒有好感，一因其不是果樹；二是它不好玩，身上長刺，不能攀爬。皂角刺干透了，也是紫黑色的。皂角刺的樣子，很令人害怕，又名天釘，的確樣子像個長鐵釘一樣，材質又堅硬如鐵，不易斷，末端尖銳，一串一串的，凡是靠近并擺弄它的，沒有不被它扎著的。農民通常將其用鋤頭鉤下來，插在墻頭當鐵蒺藜防盜。

皂角刺能治病，我見過我父親為鄉下人治療癰瘡，癰瘡未潰，即用一根皂角刺扎破，而不用手術刀。其實，無論是廣西、湖北、內蒙古的少數民族，都有使用皂角刺治病的藥方。

植物入藥，外國人一般不懂我們中醫的深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