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竹
(南京師范大學 210023)
當下經濟迅猛發展的大環境下,城市擴張促使城市空間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作為一個龐大的、動態發展的系統,城市是一個蘊含諸多元素的生命體系。皮埃爾·諾哈在研究地方與空間在“集體回憶”中的角色有較大貢獻:“一個‘記憶的場所’是任何重要的東西,不論它是物質或非物質的,由于人們的意愿或者時代的洗禮而變成一個群體的記憶遺產中標志性的元素。”空間與文化傳承的差異,既表現為物質形態的差異,也表現為人對空間文化意義解讀的差異。獨特的文化、當地居民對地域的感知與記憶,恰形成了維系人與城市空間之間情感的橋梁,并決定了這座城市的性質。
城市公共空間有著特定的社會價值,它記錄著歷史、引發著集體記憶、塑造著城市的文化特征。居民對城市的集體記憶是城市的情感源泉,能使記憶得以延續的城市才是具有靈魂與生命的。本節將淮安的歷史文化發展略作梳理,探尋其城市印記。
淮安地處長三角北翼和中國南北地理的交匯帶,是一座因漕運而興衰的城市,至今已有兩千多年建城史,民風民俗源遠流長,既有楚風又有漢俗,兼有廣陵遺韻,并隨鹽務、漕運和淮關的興廢而盛衰,內涵豐富、自成一體。有博里農民畫、小淮秀等民間工藝,淮劇、十番鑼鼓、淮海戲等民間文藝也廣為盛行。此外,淮揚菜也是特色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筆重彩,“淮安·中國淮揚菜美食文化節”已成為淮安具有重大影響力的經貿橋梁、文化舞臺、形象窗口和群眾盛會。運匯淮交感地靈,千秋人杰燦群星。從千古名將韓信、韓賦大家枚乘,到《西游記》作者吳承恩、新中國開國總理周恩來,形成了一條密集悠長的人才鏈。
現代城市以日新月異的變化不斷更新著人們的感覺與體驗。“多元”其實不是地域性的概念,而是審美的概念,更指的是思維方式的概念,這座蘇北小城歷經歲月磨洗后,沉穩而安詳,它沒有江南城鎮那種小橋流水的吳儂細語,而是如大河般,雄渾中透著靜好、包容中含著腔調。城市的環境于無形之中影響著人的性情,隨著人的主觀發展又通由各種載體孕育出多樣的文化。歷史故事、名人傳記,在生活于此的世代居民中口口相傳,使居民們對故鄉一詞的記憶無比豐滿,使一代又一代人心中有信仰、情感有寄托,這大概就是城市文化毋必保留與傳承的意義之所在。
精神、文化、藝術等通過一定的物質載體傳播與留存,又凌駕于物質載體之上,其在城市物質實體的上空凝結成場,捍衛著城市的性格與特質,又與物質空間相依相偎,提供了城市使用者們的精神所需。在城市空間的規劃設計中,融入居民對其的記憶來維系人與空間的情感,才能使居民在這個綜合體中找到家園感與歸屬感。本節旨在探索城市空間與精神文化記憶之間的相互聯系與意義。
淮安城市結構形態方面在保持原“三聯城”城市格局的基礎上延續和發展。縱觀國內中心城市建設多呈放射狀膨脹態勢——同心圓狀“攤大餅”式發展,而淮安在明清“運河之都”鼎盛時期已天然形成清江浦、碼頭、河下等多節點“一帶多級”的城市格局,為后代城市建設奠定了堅實的文化和物質基礎,今天“新三聯城”結構的獨特優勢在于不同區域的獨特功能定位和各自優勢互補,在城市不斷擴張的同時又破解了“大城市病”。淮安的空間布局上極大地保留了歷史特色,通過對傳統格局的凸顯與創新,以及對特色空間的整合與文化環境的營造來延續其城市特色。
淮安歷史文化遺留眾多,經調研后歸類分析,重點有漕運各中心遺址、古都遺跡和清江浦三條線。
漕運各中心遺址與古都遺跡兩部分多為保留遺跡、修建博物館貯存史實,供人重溫、學習歷史為主,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探尋其間不僅是為過往的喧嘩吟唱的一首挽歌,更是認清文化發展與文明演進的道路,為未來規劃更合理美好的藍圖。清江浦于1415年開埠,是淮揚菜的發源地之一。今天的清江浦是淮安市主城區的一部分,境內有淮揚名菜美食街、文廟新天地等歷史文化景點。主城區是配套設施完善的生活區,文化廣場、美食街、風光帶等休閑場所的穿插深入,使市區居民的物質、精神生活更加豐富,更是建設和諧城市的助推器。
大運河文化廣場位于淮安市中心區域,是市區中匯集運河文化,供游人學習參觀、市民休閑娛樂健身最大的廣場。
2.1.1 景觀的歷史性和文化性
在對大運河廣場的規劃設計中,通過對地塊自身文脈的挖掘以及自然條件的整合,建立了清晰明確的景觀體系,塑造了具有歷史文化氛圍又推陳出新的環境藝術。平面布局頗具形式感,非婉約而屬大氣之勢,綠地休閑景觀帶環場而建,栽植銀杏、香樟、櫸樹、廣玉蘭等遮陽蔽雨,地被平鋪面廣,保證了開闊視野的同時積極營建豐富的休憩小景,設亭廊,隨處可歇,為廣場相對靜區,為市民提供休閑游樂空間,促進城市環境生態建設和土地價值提升,多有藝人在此玩空竹、舉啞鈴。廣場最南端馬路對面設親水區,沿岸古跡遺址較多,設行人走道、親水臺階、游船碼頭、亭臺等,同為靜區,既具休閑性又具觀生態性,向市民與游人較好的展現了運河風情。
2.1.2 主題水景
廣場半圓形中心主體為集會區,中央設音樂噴泉,周邊為疊泉、游憩泉,將現代水元素的設計手法與運河之水的主題相融合,如整個廣場的動力之源,對主調深沉厚重的廣場起到了激活的作用。營造出了一處夏日夜晚孩童心神向往的圣地,開放的噴泉設施的設置,體現了城市的包容性與趣味性,更營建了一種淳樸、友愛的氛圍。
2.1.3 標志性雕塑
雕塑是整座廣場小品設計的核心,也是文化藝術表現的核心方式,引人駐足仰望、細讀簡介、欣賞雕藝。最為奪目的是高聳的主題雕塑“風帆”。除展現運河淮安段“百舸爭流、千帆競過”的城市歷史定位,也象征著淮安人民“揚帆奮進、再創輝煌”的精神,對城市與人民都賦予了良好的寓意與期望。北面建有八幅巨型石墻浮雕,將歷史故事古為今用,使南船北馬的城市歷史躍然雕刻在石墻之上,栩栩如生,更具不可比擬的視覺欣賞性與精神震撼性。集會區兩側環建人物浮雕藝術燈柱,運用現代新穎的表現形式,展現了運河發展過程中淮安籍歷史名人的故事,使觀者對其有更為形象與深刻的認知。
徜徉于運河文化廣場,總會被空氣中彌漫著的幸福氣息所沉醉,跳舞練操、打球鍛煉、散步閑談、獨自哼著小曲兒,看似混雜的生活步調卻在廣場上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展現著淮安人單純、踏實的幸福感,而市民們身后的城市空間因此才能熠熠生輝。空間給人以庇護,人給空間以溫度。
規劃館作為城市公共空間,以打造“淮安之窗”為定位,多元設計手法并行,其間融入了較多交互性設計手法。
從建筑外觀來看,規劃館與圖書館、文化館、美術館連成一體,如一艘揚帆起航的“巨輪”,寓意“運河之都”的文化底蘊。統觀整個規劃館,歷史文脈與未來騰飛在這里完美結合,場館將互動技術用到了極致,為參觀者帶來了諸多人性化的體驗,站在公眾的角度上營造空間、激活空間,更將城市精神完美挖掘與展現。規劃館縝密完善的設計給我們以很多啟發,并在踐行的實際空間中像我們傳達了對整座城市的展望,無疑引起了無數觀賞者心理的共鳴。
歷史不僅只存在于遺跡與書中,更存在于有生命、有質感、有形體的城市空間中。前文所說,城市是一個蘊含諸多元素的生命體系,歷史文脈就是它的DNA,延續城市的歷史文脈并賦予其新時代的內容,不僅是城市的建筑師、設計師們的使命,也是我們每一個居民應恒久堅持的事業。“一個失去歷史遺存和記憶的城市,是一個令人悲哀的城市。”[1]
3.1.1 城市空間設計中的地域傳統元素的運用
運河文化是淮安的城市特質,因河而生的漕運、水利等諸多事業,對經濟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歷代淮安人民無不感染其中,享受著此氛圍中的一切文化事物。在對文化遺產的保護中借鑒了多種嫁接模式,例如,總督漕運公署、周恩來故居等就用了“陳瓶裝陳酒”;河下古鎮則用“陳瓶裝新酒”,探討古街道與新商業的對話;美食街是典型的“新瓶裝陳酒”,除牌坊、古橋與碼頭為歷史留存,里運河沿岸的餐飲業建筑均為新建的仿古建筑,總體設計在視覺上尚且美觀大氣,與河對岸的文廟建筑相呼應,并與里運河風光帶成一體系;“新瓶裝新酒”較大一部分反映的則是新區規劃,同樣從歷史文脈入手,白馬湖湖濱新區、西游記樂園、大劇院等用現代新穎的表達手法訴說著前人舊地的故事,較好地展現了淮安的活躍魅力。
3.1.2 空間設計中的城市肌理
城市肌理表現在道路、樹木、設施,以及建筑的色彩、體量、生態環境等,也包含居民的風俗人情、禮儀風尚等。城市的肌理是城市文明的標志,是在長期的歷史歲月中浸潤和積淀形成的,城市是否具有魅力,對居民是否具有親切感、認同感、歸屬感,關鍵取決于城市肌理的細膩與豐富程度。[2]
淮安的特色是大運河,蘊育的是文化的滄桑,主調深沉有力,這一特點在大運河廣場上有較為顯著的體現,廣場整體設計以灰色為主調,除環植綠化,只一藍色主體雕塑風帆為點綴色彩,余之均為灰色面,且廣場以厚重的雕塑燈柱、浮雕石墻為主,切實體現了沉郁之力度。且淮安的城市氣質雄厚穩重,在旅游業的開發與規劃中也可略見一斑,大體為北部農業休閑旅游區、洪澤湖風光旅游帶、淮安歷史文化旅游區、盱眙山水名勝旅游區、蘇北水鄉生態旅游帶,而鮮見大型游樂場所的規劃。
人是城市空間的使用者,當代城市發展越來越強調“人”的因素的核心,越來越關注人文精神。“城市精神是靈魂、是時代追求、是族性與歷史的深層積淀、是城市人格價值訴求的內在向度。”[3]人是文化的主體,離開了人,文化也就不復存在。只有將人文精神作為設計理念的內在支柱,將人的發展需求作為城市空間的價值導向,保持以人為核心的品質特性,才是一個城市應有的靈魂與動力,才能更好地保持城市的集體記憶與文化身份。在空間的設計與表達中,以人文精神為主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需在設計中考慮到空間與人的互動。在淮安規劃館的設計中有較好的體現。
城市空間與文化是相互依存的,在時間的長河中,其外在形式不斷更替、推陳出新,內在含義卻在代代居民腦中編織成了記憶彩帶而恒久貯存。建筑遺跡倒映出城市的歷史,非物質文化歌頌著此地的風土民情,人文精神由群聚的建筑空間凝結成場,又通過城市空間的物質載體傳達于我們的感官與知覺之中。淮安作為一個傳統城市,在規劃設計時非常注重深入公眾記憶的情感核心,在新老城區空間的過度上,實現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穿梭,維系了人們的情感,使傳統文化在繼承、保護中穩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