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琪
摘 要:“后真相”一詞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和英國脫歐后迅速成為熱詞,引起學者關注。具體而言,“后真相”是指由于互聯網所帶來的傳播變革、信息碎片化、個體賦權的實現,使得真相變得難以辨別,從而促使公眾傾向通過自身情感和認知偏好來判斷事實。在“后真相”時代,輿論現象呈現出情緒化宣泄、過度質疑問題普遍,網絡謠言、虛假信息泛濫,網絡暴力多發,網絡群體極化傾向明顯的表現。
關鍵詞:后真相;輿論現象
一、“后真相”及其產生因素
(一)“后真相”的概念
經過大量的討論、辯論與研究,《牛津詞典》將“后真相(post-truth)”評為2016年年度詞匯,并將其定義為:訴諸情感及個人信念,較客觀事實更能影響民意。英國《旁觀者》雜志前主編,《衛報》專欄作家馬修·德安科納闡述了自己對“后真相”的理解,他認為,“后真相”時代的特征在于:人民不評價某種言論、主張是否真實,只評估它某何種程度上是否符合自身感受。具體而言,“后真相”是指由于互聯網的迅速發展,信息出現爆炸和過載,在“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有話語權”下,真相變的琢磨不定,難以辨別,這就促使公眾更加傾向通過自身情感偏向,即“感覺是真的”來進行判斷,有關事實真相的討論被事實背后的價值之爭所取代。例如在2016年特朗普競選美國總統時,人們普遍認為,在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的許多言論都是謊言,但民眾并不在意這些言論的真實性,反而更認可這些煽動性言論所引發的情感共鳴,更傾向于表達情緒化的觀點。
(二)“后真相”產生的技術背景
“后真相”這一現象其實早已存在于社會,只不過在近幾年開始成為關注熱點,而推動“后真相”表達頻頻出現公眾眼前的重要推手,正是日益繁盛發展的互聯網。首先,傳播技術帶來一個革命性后果,就是創造了網絡社會空間。這種網絡社會空間顛覆了傳統意義上的時間與空間關系。互聯網打破了時空意義上的限制,使得事件的傳播速度與范圍大大提升,真正意義上實現了“人在家中坐,便知天下事”,獲取信息的方便快捷使民眾不用親身參與體驗,互聯網作為工具手段向民眾提供事件的全部過程,事件的吸引力與影響力從而呈幾何倍增。信息獲取的及其簡單與便捷,讓公眾開始置身與一個巨大的信息海洋之中。
其次,互聯網的去中心化實現個體賦權,互聯網內容不再由專業網站和特定人群、意見領袖所產生,而由權級平等的全體網民共同參與、共同創造的結果。互聯網作為一個巨大的無門檻平臺,可以讓形形色色的個人對事件進行觀點表達,在互聯網下,“人人都有麥克風,人人都有話語權”,有關事件的個體觀點、自媒體文章、主流媒體發聲層出不窮,事實淹沒在海量的信息漩渦中,不斷發生反轉與變化,挑戰著公眾的神經。而且,信息泛濫的局面也造成公眾很難在有限時間里挖掘出大家都公認的真理。因此,在事實并不明朗的情況下,民眾會依賴腦中既定的認知、思維模式、情感喜好來認識事件,得出結論。
最后,互聯網促使網絡信息步入碎片化時代,網絡信息碎片化是指信息在互聯網上以個性化、簡短的碎片的形式存在,這樣就易造成淺閱讀與快閱讀的現象,即因為信息碎片化,民眾對于事件的了解也是“只言片語”式的淺顯了解,通常難以“深思熟慮”。例如,微博發表有140個字符數(70個漢字)的限制,因此,要想實現最大效率傳播,信息必須被削減壓縮,大眾的第一閱讀局限在140個字符數(70個漢字)中。信息的壓縮并沒有幫助受眾認知的擴大,反而加深認知局限。同時,快節奏的生活方式與互聯網相互融合,民眾為了節省時間成本,更愿意花費短時間了解與以往相比數量更加巨大且內容趨向分散的復雜信息,相比較于了解文字量較大的事件的過程,民眾也更傾向于通過快閱讀來掌握事件結論。網絡信息的碎片化使得民眾在第一時間難以對事實進行深度思考,從而容易輕易做出判斷與結論。
二、“后真相”的負面影響
(一)情緒化宣泄、過度質疑問題普遍
“后真相”本身是對社會輿論現象的一種抽象概括,本質是指情緒化的影響力開始與日俱增,風頭蓋過事實,情緒化的宣泄隨處可見。由于現如今網絡社會虛擬性與匿名性,公眾在網絡社會中似乎擁有比現實世界更廣泛的“自由”,這就極易促使公眾傾向于在網絡空間中“釋放自我”,在某些涉及社會矛盾和公共利益的事件中,以自身可能的利益得失、立場來看待事件,并基于自身情感表達觀點,選擇陣營,加入到輿論場主動權的爭奪中。還有部分人,借由某些觸動公眾神經的社會熱點事件來宣泄自身對于現實遭遇的不滿,致使網絡輿論充滿情緒化的論調,社會熱點事件逐漸變為情緒化的宣泄和價值觀的對抗。
同時,公眾基于自身認知模式、情感喜好來判斷事件時,往往會出現過度質疑的現象。中青報調查顯示,72%的受訪者認為身邊普遍存在習慣性質疑者,41%承認自己有“習慣性質疑癥”。對一些事情,如果不符合自己的想象,就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懷疑。特別是涉官涉富時進行有罪推論。這是因為公眾在社會權力結構中傾向將自身置于弱者地位,對于權威政府往往有不信任的心態,再結合自己的過去的經驗認知,對于一些社會熱點事件的發生,總是率先質疑公權力,預先制造事實真相來供他人解讀。
(二)網絡謠言、虛假新聞泛濫
在“后真相”世界里,信息的傳播雖然基于一定的事實,但就傳播效果來看,引發信息流傳的事實只能以“事件”的方式存在,主觀情感與感覺傳達是信息傳播的主要后果,這就為謠言和虛假新聞的滋生提供了溫床。在“后真相”表達下,信息傳播更加偏重情緒喚起,也就導致信息在多次傳播中被n次方夸大。此時,網絡謠言和虛假新聞就通過高度的迷惑性、去語境化的真相、貼切社會深層次矛盾來迎合民眾的獵奇心理,吸引民眾眼球,戳中民眾的“痛點”,挑起民眾同情、激憤、仇視等情緒,從而得到大范圍的傳播。事實真相被淹沒在謠言、緋聞、假新聞的浪潮之下難以獲得認同。此時謠言借助公民追求公平正義、同情弱勢群體的心理作用下,以符合公民對權威機關的消極認知模式得到大范圍傳播。以至在事實真相還未水落石出之時,公眾已經接收了海量的不實流言、緋聞。因此,當公布結果呈現之后,與謠言的巨大落差就會促使公眾產生懷疑抵觸情緒,在“感覺有問題”的心理主導下,公眾會將自己置身于”信息繭房”,有選擇性的接受并強化真相,從而陷入“越解釋越懷疑”,謠言進一步大行其道的怪圈。
正如有些學者的調查發現,在強烈的主觀意識影響下,民眾對于信息是有選擇性的接受和傳播,且傾向于接受傳播與自己的認知結構相符合的信息。例如美國紐約大學的亨特·艾爾科特(Hunt Allcott)和斯坦福大學的馬修·詹茨科(Matthew Gentzkow)等學者對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所做的相關研究發現選民更傾向于記住對特朗普有利的假新聞,而傾向于忽略對希拉里有利的假新聞。在這種情況下,盡管事實真相是準確可知的,但謠言和虛假新聞由于符合民眾的情感心理需求,成為民眾用來表達情緒和發泄不滿乃至進行社會抗爭的工具。
(三)網絡輿論群體極化傾向明顯
有學者指出,網絡輿情中的個體行為的每一次反應過程都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接受信息刺激;第二階段形成個體反應;第三階段表達反應。而輿情過程本身是n 個個體,n 次反應過程的聚合和累積。在后真相時代,公眾的情緒感受超越事實真相獲得第一位置,公眾接受信息刺激后,“代入自身”產生情緒振動形成情感偏好,并通過微信、微博等平臺表達情感傾向。這樣,個體情緒就在n次反應中直接自由的傳播感染,并在獲得多數人的情感共鳴后迅速統一融合成集體情緒,在群體非理性的影響下情緒不斷強化,意見不斷強化,最終形成群體極化現象。群體極化往往產生于情緒化和非理性,當公眾的情緒訴求蓋過理性討論時,信息就會在因情感共鳴而集聚的同質化群體中得到認可、傳播和強化,并在“沉默的螺旋”作用下壓過少數人的異質聲音,迫使持不同意見的少數人改變陣營或保持沉默,最終造成輿論傾向的主流一致性,并在一致化過程中意見走向極化。
三、“后真相”視角下輿論引導思考
從一定程度上來看,“后真相”的輿論現象是互聯網時代信息傳播變革引發的特殊社會輿論現象,主要表現在情緒化宣泄、謠言、網絡群體極化方面。當碎片化、誤導性的信息觸動起公眾的情緒時,“意見自由市場”下的“觀點自我修正”就顯得有些滯后,從而致使情緒不斷沖擊事實,造成輿論失范,沖擊社會秩序,甚至影響政權的合法性。那么,如何在后真相視角下構建和規范良好的輿論生態,文章認為需要政府、主流媒體和公眾共同發力。
首先,政府需要不斷加強對輿論場的監測、監督和管理,在遵循輿論傳播規律的基礎上,合理引導輿論的健康發展。網絡輿情監測是做好輿情引導的先決條件,政府要利用人工、相關系統加強日常監測,隨時掌握社會網絡輿情動態。一旦發現過激言論和突發輿情事件,才能夠做到有效跟蹤和應對。同時,在面對海量信息時,要加強信息甄別,切實提高輿情敏感性。同時,政府可以通過自媒體,形成合力加強輿情應對。政府要加強與主流媒體和新媒體之間的融合協作,傳統主流媒體憑借其權威性、專業性的特點,成為社會輿論的壓艙石。
其次,由于主流媒體依舊占據傳播的主導位置,因此仍需在把握及時性的基礎上承擔起傳遞事實真相,進行事實核查的責任。主流媒體有力的輿論引導是事實的呈現,而且可以結合圖片、文字、視頻等多種媒介,保證信息的真實性,增強信息可信度。與此同時,要及時對事件進行正確的輿論引導,防止輿論撕裂。同時掌握輿論的引導權,憑借其公信力、影響力在事件的報道中將公布事實、公眾互動、傾聽民意、監督政府等作為基本職責做好信息的上通下達工作,并打造民間和官方兩個話語體系溝通對話的平臺。
最后,因此,構建和規范合理健康的輿論場離不開對公眾情緒的理性引導。在與民眾雙向平等溝通的基礎之上,促進公眾對信息的理性認知和解碼,實現民眾對事實的自主理性的傳播。
同時,民眾應該主動提高自身媒介素養,提高甄別信息真偽的能力,等待主流媒體的發聲,結合多方媒體考證新聞的真實性,以旁觀者的角度客觀公正的發表對新聞的觀點看法。理性地對待自媒體傳播的信息,培養自身獨立思考的能力和信息解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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