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本刊記者 馮為為
宋朝在生態上追求“順物之性”,禁止或反對捕捉野生動物為寵物。如宋太祖曾下詔:“令民二月至九月無得采捕蟲魚,彈射飛鳥,有司歲申明之”。這一立法大概是最早的“野生動物保護法”之一。同時也嚴禁捕食青蛙,因為宋朝已發現青蛙乃莊稼害蟲的天敵。
宋太宗皇帝下詔,“珍禽異獸,何足尚焉!榮采捕于上林,復幽閉于籠檻,違物類飛鳴之性,豈國君仁恕之心?既無益于邦家,宜并停于貢獻。應兩京諸州,今后并不得以珍禽異獸充貢舉”。宋真宗頒詔,諄諄教誨臣民,禁捕山鷓鴣“以為玩好之資”。
既要“順物之性”,那就得尊重生命,于是“戒殺放生”在宋朝很流行。在“戒殺”方面,宋真宗于大中祥符四年八月發布詔書,要求農民在十月以后才能燒火田(在田里焚燒野草作肥料),以避免燒死昆蟲。對于“放生”,宋政府也積極推進,多次命令各郡縣設立放生池,舉行放生活動。據統計,《全宋文》中收錄放生池碑記和討論放生的文章,就有20篇左右。
宋朝的“戒殺放生”思想,主要來自于當時理學之“仁”。理學家張載曾提出“民吾同胞,物吾與也”。程頤說:“愛人,仁之事耳。”程顥嘗見一蝎,“殺之則傷仁,放之則害義”,反復思慮,終于未殺。可見“仁”的直接影響力之大。
當然,宋人也并非不知變通,比如遭遇動物威脅時,還是以人為重。陳堯佐《戮鱷魚文》里說,他在擔任潮州通判期間,萬江硫磺村張氏子,和母親濯于江邊,為鱷魚所食。陳堯佐命人捕得這鱷魚,“誅其首而烹之”。某年發生蝗災,朱熹作《發蝗蟲赴尚書省狀》,主張立即采取措施捕殺。姚炎《捕虎紀略》記載,安徽祁門發生嚴重虎患,兩千多人死傷,端平改元,傅褒為知縣,組織捕殺,捕11虎,朝廷予以獎賞。
“綠色”、“環保”是現代概念,但談不上是現代觀念,而是古已有之的傳統理念。宋政府對綠色和環保尤為重視。我們展開《清明上河圖》可以看到,不管是郊外的道路兩旁,汴河沿岸,還是繁華都市內的街道兩邊,都是綠樹成蔭。這當然是宋政府大力推廣綠化的結果。
宋朝時期黃河等經常泛濫,淹沒莊稼,沖毀村莊。宋太祖立國之后,即詔令沿黃河、汴河兩岸的州縣,必須多種植“榆柳及土地所宜之木”,“民欲廣樹藝者聽”。宋太祖建隆三年十月詔:“緣汴河州縣長吏,常以春首課民夾岸植榆柳,以固堤防。”堤上,疏植桑柘,可以系牛,牛得涼蔭而遂性,堤得牛踐而堅實,桑得肥水沃,桑多則蠶壯。這就構成了“堤樹—牛—土—桑—蠶”的小型生態系統,一舉數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朝廷任命謝德權領護汴河,謝德權即調征夫役,在京師河段“植樹數千萬(株),以固堤岸”。難怪后來日本僧人成尋來中國旅行,乘舟至汴河時,看到沿岸皆“楊柳相連”、“榆柳成林”。
另外,宋朝地方官若在任內積極植樹造林,是可以作為其升遷政績的。《慶元條法事類》規定:“諸縣丞任滿,任內種植林木滋茂,依格推賞,即事功顯著者,所屬監司保奏,乞優與推恩”;如果導致綠化面積減少,則要受處分,“任內種植林木虧三分,降半年名次,五分降一年,八分降一資”。宋政府又立法嚴禁盜伐林木,“違者置罪”;即使是官方出于公共用途要砍伐木材,也必須向“都木務”申請采伐許可。
修堤壩,植樹造林,赤膊上陣,揮汗如雨,那些宋朝官員,有點讓人感動。
其實,宋朝對生態環境保護的加強,既有傳統環保理念的延續,也有社會現實的壓力。宋朝手工業發達,特別是煤炭的大量使用,導致空氣污染嚴重,如延州普遍以煤(石炭)為日用燃料,整個城市籠罩在煤煙之中:“炒堆套里三條路,石炭煙中兩座城”。同時,宋朝人口增長很快,對土地、林木資源難免出現過度開發之趨勢,這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水土流失與生態破壞,跟之前的任何王朝相比,宋朝面臨著更為迫切的環保壓力,不得不更加重視對生態環境的保護。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宋朝“現代性”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