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

李奕璇

幾絲鳥鳴繚繞，綠蔭如瀑傾灑向遠方；幾簇野花爭奇，像是無意間點撒在綠坪上的花火，炫目的一瞥驚鴻……我家門前有這樣一條路。自孩提到髫年，由豆蔻邁向碧玉年華，多少個留香歲月，它引我探尋世界，讓我享受喧囂中的一絲靜雅。它仿佛可以讀懂我時而的哀愁，我亦可懂它鳥語花香的纏綿。我家門前有這樣一條路，它與我，無異伯牙遇上了鐘子期，心心相契。

眺望遠方，沿著路的方向，看得更遠，更遠。任憑思緒飄散在這寧靜的小路上，我聽到自己奔跑的腳步聲。終于，我望見了那個松樹和橡樹林中央的永遠圣潔的瓦爾登湖。我放慢了腳步，行于湖畔，捕捉著那飛來鳥雀偶爾的弦樂般的和鳴，傾聽著那些黑棕條紋松鼠的歡叫；駐足于土撥鼠蟄伏的洞穴，靜等它在驚蟄霎那的驚醒。忽有一只麻雀停落到肩上，就覺得比佩戴任何胸章都光榮。就這樣，在路上，在湖旁，我望見的不僅有歲月沉淀下的瓦爾登湖，更有對人與山水自然的心契，和鄙棄一切環境破壞的大同之境的追求。坐在陽光融融的湖前，坐在這遠離塵囂的孤寂與靜謐中，瓦爾登湖深處隱藏的泉眼正汩汩地涌動著這個世界最急需的警醒，發展而不求大同，必步履維艱。

渡過那片深邃的靜湖，路，還一直延伸著……東山魁夷的那“一片樹葉”開始娓娓講述生死輪回的要諦：春的力量爆發，夏的浮綠泛金，秋的雨夜垂掛，冬的零落與等待……這就是自然，不光是一片樹葉，生活在世界上的萬物，都有一個相同的歸宿。享受著自然的饋贈，偶有所得。人，大抵該把自然和風景納為珍寶，哪怕是庭院的一木一葉，用心對待，便終能發覺，自然與心靈的共鳴。我們應當承認，大自然是我們最本真、最出色的導師，不論是五千年前的原始農耕，抑或是當今的工業文明、經濟穩增時代，我們都不該忘記我們的本真在自然，與自然謀求大同才是人類的根本。

目光不斷放遠，腳步仍在前行，遐思尚未中斷，路仍在綿延。

偶至會稽山陰之蘭亭，少長群賢，流觴曲水，觀宇宙之大，察品類之盛，于俯仰之間求得人與自然之契合。恰逢靖節先生歸去來，觀木欣欣向榮、泉涓涓始流，倚南窗寄傲，于舒嘯賦詩之時求得生命之和諧。忽見春夜桃花園之宴，以陽春煙景之召喚，作大塊假借之文章，于萬物之逆旅 、百代之過客間，尋萬物大同之境界。

驟然間，孩童的嬉戲將我帶回了眼前這條路，回味思緒的遠游，明曉了良多道理。自然于我們而言絕非僅是資源之寶庫、金錢之源泉，更多地，它能成為人類靈魂的向導、歸真的本源。曾經，我們無知地以為大自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竟忘了，它亦是我們的親朋，亟待我們的呵護和關懷。只有致力于謀求與自然和諧的可持續發展，去取代一味關注經濟發展的不顧一切——大自然才會再次回報我們以微笑。

緩緩飄過一絲游云，云和天空相棲太匆匆，匆匆在小徑獨徘徊。我知道，這不僅是陪我十幾年光景的路，更是生態之路、自然之路，是人類仍需秉承追求的大同之路……

（編輯 思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