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新
在河北邯鄲的太行山區,有一個叫固義的村子。從外表看,這個3000多口人的村子并無特別之處,然而這里卻有一個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久負盛名的傳統習俗:捉黃鬼。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節,全村老少全部出動,一場規模宏大的《捉黃鬼》的儺戲拉開帷幕。其恢宏的氣勢,神秘的色彩,豐富的內容,把人們帶進一個散發著古文化韻味的神秘世界。
流傳了數百年的“捉黃鬼”,是村民祈禱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家人健康和睦的大型祭祀儀式。傳說中,“黃鬼”是洪澇、干旱、蟲災、瘟疫等災異的象征,更是目無綱紀、忤逆不孝、恃強凌弱、無惡不作者的代表。村民們通過捉鬼、打鬼、審鬼、問斬等一系列形式,表達對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和睦健康的祈禱和祝福。
固義的儺戲“捉黃鬼”表演可追溯到明代中葉,但它那古老的形式和內容,則可以推進到歷史的更深處。早期社會,人們無法抗拒自然界的各種災害,認為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存在,就產生了鬼神的概念。于是人們把這種想象的鬼神也分為善惡,透過祭祀和表演,揚善懲惡,滿足人們征服自然的主觀愿望。2006年,儺戲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捉黃鬼”有四個主角:“大鬼”“二鬼““跳鬼““黃鬼“。其中,“大鬼”“二鬼”負責押解“黃鬼“,“跳鬼“負責帶路,全身涂滿黃色的“黃鬼”代表疾病和忤逆不道。
“黃鬼”形象突出了搶眼的黃,僅穿黃色短襖、褲衩,全身涂成黃色,四肢各有一把砍入肉中效果的假刀,用雞血涂抹,鮮血淋漓。 “捉黃鬼”的活動從凌晨開始。由“大鬼”“二鬼”和“跳鬼”以及幾十個手持柳棍的年輕人從村里到村外,驅邪捉鬼。當作惡多端的“黃鬼”被捉到后,白天即將進入熱鬧非凡、規模盛大的打鬼、游街和斬鬼階段。早晨七八點,街道兩旁早已站滿了等候的觀眾,黃白探馬在各條街道往復巡視。
除了“黃鬼”,所有的任務和角色都由本村村民承擔,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參與。全民上陣的社火儺戲在村民心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分量,實在是超過了春節的。黃鬼被擒,舉村歡慶。賽戲、花車、旱船、舞龍等演出隊伍早早等候,慶祝吉祥如意。接近正午,黃鬼被押赴刑場,人們開始聚集在寬闊的河道,等候審鬼和斬鬼儀式。
近萬人的大聚會,治安和安全最重要,每年這項活動參與維護的警力多達千人。黃鬼也在歡呼聲中被消滅了。黃鬼得到嚴懲,正義戰勝邪惡,也象征著人們戰勝疾病和災難,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全場沸騰,鞭炮齊鳴,萬人吶喊歡呼。
如今,城市的年味越來越淡,而遠離城市的偏遠山區,卻還保持著延續多年的傳統習俗,吸引著很多城里人去鄉下尋找年味。元宵節期間,河北邯鄲太行山區的不少古村都要自發組織和表演精心準備的節目,包括高臺、高蹺、旱船、舞獅、舞龍、秧歌等等,社火規模從幾十人到上百人,熱鬧的元宵節社火嗩吶齊鳴、鑼鼓喧天,整個山村沉浸在一片喜慶和祥和的氣氛中。
山村的元宵節,沿襲著古老的習俗,透射著純樸的民風,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鄉野泥土的味道。山里人春耕、夏長、秋收、冬儲,一年四季不停地忙碌,少有安逸和娛樂。只有在春節的時候,才放下手里的農活,享受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他們或演或看,親身融入傳統的社火節目中。
山村的廣場就是一個大舞臺,沒有帷幕,沒有主持人和華麗的解說,一個個節目在緊密的鼓點中輪流上場。廣場既是舞臺也是游樂場,爺爺奶奶駕著旱船表演,孩子們和狗狗在他們身后快樂地奔跑。所有的演員來自村民,上有白發蒼蒼的長者,下有幼稚的孩童,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發自肺腑的笑。
村口裝飾著用松枝和燈籠搭起的彩門。白發蒼蒼的老大爺裝扮好等待出場,給鄉親們表演助興,年輕人表演復雜的布陣,鑼鼓隊簡單至極,卻敲打出默契鏗鏘的鼓點。山村的元宵節社火,不僅是鄉親們祈禱和慶祝的儀式,也是村民們互幫互助,和睦團結的橋梁。臺上的搭檔,或是鄰居,或是親人,他們配合默契,互相包容,共同烘托出熱鬧非凡的社火表演。
午后的陽光,把演員們和手里的道具拖出長長的影子,山腰上的古寺里,舞龍的年輕人和年長的鑼鼓手,正在喜氣洋洋地舞動著。七大姑八大姨們踩著音樂舞起了歡快的秧歌。陽光下,興致勃勃地觀看演出的村民,偶爾還有三三兩兩的群眾加入進來。社火表演持續了很長時間,演出散去,還有很多人不愿離去,在大鼓前戀戀不舍。
夜幕降臨,村邊的九曲黃河燈璀璨如晝,舞龍、舞獅子隊伍紛紛登場,跳出新一年的和和美美,村民們轉九曲,去百病,祈禱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和睦安康。
當最后一片禮花落下,小山村熱鬧的元宵社火正式結束,大家各自散去,留下了空曠寂靜的小廣場。鏡頭里定格的繽紛畫面,記錄下鄉親們的那種投入、那種忘我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