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泰與滇金絲猴的不了情

于鳳琴

在響古箐觀察滇金絲猴時間長了，與護林員們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除了聊猴子，還有一個話題——聊他們的局長鐘泰。

“如果不是鐘局長，響古箐這群猴子早完了。”

“如果不是鐘局長，白馬雪山的猴子，不會有現在這么多。”

“如果不是鐘局長下這么大力氣，我們現在對猴子還是一無所知。”

……

在這些天與鐘泰及護林員的接觸中，聽到最多的兩個關鍵詞，第一個是“猴子”，第二個便是“鐘局長”。從與護林員的聊天中我能感覺到，他們對鐘泰局長是由衷地擁戴，從心眼里佩服。我將聊天中收集的素材帶回到北京后加以整理，便得到了下面的文字。

1983年，剛剛初中畢業的鐘泰來到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工作。那時，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保護工作剛剛起步，作為第一批職工，他們所有的事情都是白手起家，從頭開始。

帶著一份歡欣，一份求知若渴的向往，16歲的鐘泰背著行李整整走了兩天，才來到保護區最為偏僻的一個點——葉日村，在這里，他一住就是3年。

由于工作出色，后來鐘泰被調到當時的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管理所——德欽分局，一干又是26年。

26年當中，最讓護林員和鐘泰本人刻骨銘心的是那次“回家行動”。說到“回家行動”，視艱難險阻如茶余飯后一般平常的鐘泰，至今心有余悸。

2008年，鐘泰他們在野外的滇金絲猴研究中發現，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最北端的種群——吾牙普亞種群，約500只滇金絲猴離開了保護區范圍。對這個滇金絲猴種群，鐘泰與其他科研人員從1986年便開始跟蹤研究，他們對這個猴群已經有了很深的、比較系統的了解。

是什么原因讓滇金絲猴背井離鄉呢？鐘泰他們開始調查。原來，1994年，德欽縣羊拉鄉開始修鄉村公路，這條公路正好通過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境內。人力物力的涌入，開山放炮的嘈雜聲響，讓滇金絲猴吾牙普亞種群感到它們的安全受到威脅，便聚眾向北遷移。到了1996年，吾牙普亞種群已基本上遷出了保護區。

2008年，鐘泰來到這個保護點，發現了這一情況，他一下就急了，立即給德欽縣人民政府打報告。鐘泰在報告中言詞懇切地說：“這群猴子如果再向北移，不僅離開云南境內，還會遭遇正在開采的礦區及開礦人，這對猴子將形成巨大的威脅，懇求縣政府提供資金支持，讓這些被迫離鄉的滇金絲猴回家。”

鐘泰的報告得到德欽縣人民政府的高度重視。縣里下撥了8萬元錢做活動經費，讓保護區盡快追回這些猴子。這項行動還被縣人民政府定名為滇金絲猴的“回家行動”。

滇金絲猴吾牙普亞種群用了12年的時間向北遷移了100多千米，如今想在短期內將其追回來，談何容易？但如果不追回來，一旦與礦區接觸，那這群猴子的后果不堪設想。

“報告打了，錢也批了。”鐘泰說，“我們如同過了河的卒子，沒有了退路，如果出發，也已經沒有了歸期。”誠然，這次的“回家行動”真的差點兒就成了他的“不歸路”。

3月的白馬雪山，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還是一派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景象。盡管高山寒冷，北風呼嘯，以鐘泰為組長的“回家行動”組，還是在冰雪的護送下出發了。

鐘泰任組長，從保護區抽調10名精兵強將，分成兩個小組，從雪花紛飛時出發，到高山杜鵑綻放時返回，兩個月中，與滇金絲猴的迂回、斗智、踱步，可謂歷盡艱辛，終于使這個種群的滇金絲猴回遷了50多千米。

到了5月初，滇金絲猴開始生嬰猴，為了不干擾猴子生產，“回家行動”暫時停止。

6月份，鐘泰他們再一次上路遷猴時，發現那群猴子又回到了原點。6月過后的白馬雪山，迎來了一年當中的雨季，山體滑坡，泥石流頻發，河水猛漲，“回家行動”又一次被迫中斷。

3個月的時間，如同過了3年。到了9月份，鐘泰他們的“回家行動”小組，終于排除各種干擾，第三次踏上征程。

“回家行動”小組第三次來到原點，繼續往南遷移這個種群。不料，滇金絲猴第一天就與鐘泰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9月1號上午出發，“回家行動”小組走了3天才到達吾牙普亞種群的停歇地，這時，他們發現猴子比起先的停歇地又向北遷移了10千米。再向北13千米，便到達了礦區。讓猴子“回家”！馬上讓猴子“回家”！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程度。

9月4號，天還不亮，鐘泰帶領10人小組開始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設法招引猴子南行。人在樹下走，猴子在樹上躥。人，無論如何還是不熟悉猴路，也攆不上猴子。精疲力盡的一天下來，到了晚上，“回家行動”小組驚奇地發現，他們又回到了昨晚猴子夜宿的地方。

一路走一路玩一路吃的猴子，夜幕剛剛降臨，便呼呼地睡去。鐘泰他們則要拖著灌了鉛一樣沉重的雙腿，安營扎寨，取水生火，燒飯充饑，待填飽肚子時，已是月上林梢。就這樣一次次循環往復了一個多月，猴子終于向南移動了60多千米。

2008年10月13日，鐘泰說這是一個讓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日子。那天早上，他們一路“恩威并施”，將猴子帶到了普堅隆巴河——東水河邊。湍急的水流激起震耳欲聾的水聲，猴子們望而生畏，尤其是身帶嬰猴的母猴，走到河邊時，可以明顯看到它們的腿在打哆嗦。

過了東水河，就回到猴子過去的老家。鐘泰想，無論如何不能前功盡棄，想什么辦法也得讓猴子過河！這是“回家行動”的最終目的地。

“猴子可能沒有見過這么大的河，它們害怕過不去，如果強行驅趕，可能會造成猴子的傷亡，我們只能想辦法給猴子搭橋，讓它們從橋上過。”鐘泰的提議得到大家的贊同，他們一部分人看住猴子，一部分人去找老鄉協商砍竹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