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嘉敏作品

有時也淋雨

雨是公平的

打了棕櫚樹

打了蝴蝶蘭

打了派出所刻著“礪劍”的風景石

還打了我

雨是合理的

先是房檐才到門前

先是泥土才到蟻巢

先是臉頰才到胸口

先是比我高的在右邊

才到他們左邊報數到八的我

指揮員的位置，嗓音高過了雨聲

我悄悄低著頭，悄悄踢起地面的積水

像個孩子，雨掉進水里

怎么就失去了雨的形狀

餃子記

把異鄉的麥田

搟成家鄉的面皮

把祖母的話，父親的擁抱

甚至母親的淚和在一起

包成餃子，熱騰騰的

在警營，分給戰友

吃飽了我的家鄉

就成了我的家人

棄兒

始終堅信，勤勞的雙手

可以改變一些不愿相信的

父親碼的土墻，依靠著

他就是他蕞爾小國的王

讓狗吠，讓兔跑，讓魚躍……

只要動動手

看，他又放出一只鷹

在靈隱寺

找每一棵樹下的擁抱

從南宋御街到西湖邊

風掠走許多

我和你走過的腳步

枯得一踩就碎

依偎取暖的

落葉，一堆一堆

皈依在靈隱寺寬厚的墻角

有戀人路過

笑得比枝頭春天更深遠

挨著“咫尺天涯”那面墻

留下十指緊扣的照片

我只是路過

沒上一柱清香

吸毒者死了

“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

他是個孩子，但不是亞細亞的孩子

他沒有在風中哭泣

只是在空房間抱著他的玩具

像這個房間緊抱唯一的床

白色床單的

溫度再滲不進他的身體

交話費

電話停機無法繳費

因為沒進行實名登記

無法回到歸屬地

只好勞累母親代辦

雙方證件、委托函

和本人持證照片

這么個小事

竟需上述繁碎的手續

真想索性換號碼，又難以自棄

那么多年作為一串數字保存的我

無奈，只能一一照辦

左手拿身份證，右手拿手機

自拍，對鏡頭條件反射的笑——多尷尬

一張證明我是我的照片！

好了，繳費成功

營業廳工作人員已認可了我是我

還好，這么多年，我沒能擺脫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