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散文）

魏淑琴

寒冷的嚴冬，鵝毛般的飄雪，夜里寒風的咆哮，已冰封雪地，小河一改往日的活潑，似乎恬靜地睡著了。冰雪包裹的枝條，近看如玉樹銀花，遠看宛若“千數萬樹梨花開”。

雪景雖好，卻給回家的人兒帶來了輕愁，我是應許了母親今日回鄉下老屋打前站的。這厚厚的積雪，凝固的空氣喚醒了我對鄉下老屋裊裊炊煙的懷念。惟愿午后陽光的溫暖帶來回家的希望，好讓我看見回家的路。

還好！午后暖陽在期許的目光里灑向大地，想家的人兒在這個最寒冷的季節，最寒冷的午后，如愿以償回到久違的家。然而，我還是沒有抑制住兩行清淚的溢出……

回到這老舊的院子，我都會刻意地去尋找，找舊時那點燃木柴時的星星之火，找舊時隨炊煙散發出的淡淡的泥土味道，找舊時炊煙帶來的溫暖，找舊時光留給我舊的記憶。

鄉下老房子里那個大灶臺還在，只是少了炊煙，總覺得是少了些許味道。自父親走后，家里就剩下多病的母親和沉悶的氣氛了，我接走了母親，這老房子就再也沒有了炊煙。

每每有想回家看看的沖動，也總是被一種莫名的凄涼淹沒了念頭，時間越久，也越少了獨自回家的勇氣，因為害怕面對這個空曠荒涼的家。所以就一推再推。時間已熬到臘月十二，心里有一種緊迫感，暗想“若再不陪母親回老房子住，不僅母親著急，父親的陰靈也恐有不安……”于是，從心里、外在、精神、物質及回家后的輪換伺候，我們全面地準備著。

在日新月異的今天，一切都在發展變化，包括我們的人生軌跡。生命承載的東西越來越厚重，而我們離炊煙也越來越遠。在紛繁忙碌的生活里，靜心回首老房子的炊煙，靜心品味濃濃的柴火味道，特別在冰天雪地的日子，感覺炊煙裊裊，就是一幅溫暖心靈的畫，也是一座充滿了母愛的圣潔殿堂。

雖然炊煙是鄉村常見的東西，卻一直是我心目中忘不掉的風景；雖然炊煙普通的只來自柴火，卻連接著母親辛勞的身影；雖然炊煙會在時光里漸漸散去，卻永遠牽絆著游子回家的念想。對于我，有一絲惆悵，也有一絲緬懷，炊煙里有我太多的留戀，有我刻骨的往事，有我人生曲折的軌跡。

歲月在記憶中流逝，遠去的親人留下了兒女無盡的懷念，寄托哀思的只有一堆黃土。當我的人生邁過中年，有了生命中的風風雨雨，遇到了生死離別，人生真的會有許多感嘆，這絕不是文人的風騷，墨客的多情，而是個人經歷后的懂得。

今天，當獨自站在這好久沒有人住過的老房子里，似乎有了更多的感悟。人活在世間，原本在親情、友情、愛情的包圍中，為生計乃至名利所困擾，無論消極避世也好，還是積極進取也罷，終不免是一個過客。云煙散盡，不過留在人們的記憶中，讓人偶爾想起，若能懷念，便是人生來過的痕跡。

如今，我已不能常常回家，年邁的母親卻執意要留在鄉下老房子里，每天按時在灶屋里習慣地忙碌，生起那讓我一生牽絆的炊煙！讓灶屋繼續散發一粥一飯的誘人氣息，讓裊裊炊煙在房屋的脊梁上盤旋，在樹梢的鳥巢旁飄蕩，在鄉村巷道的拐角里踱步，那凝聚的煙霞朦朧中就是母親溫暖的召喚。

只要踏進想家的門檻，那裊裊的炊煙就會從久遠的記憶中升起來。瞬間彌漫我整個的心靈，在那裊裊的煙霞里，有母親的目光，也有父親洪鐘般的聲音。它在我的記憶里，更像是一幅美麗的水墨畫，讓人幻有不盡的遐思。

炊煙是這老房子的全部，炊煙的味道就是母親的味道，母親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家的味道更是我們久久仰望的一面寫滿母愛的旌旗。炊煙的含義就是母親的含義，母親的含義更是我靈魂的含義。

在我一陣掃帚的清掃和鐵銑的推鏟，堆起一大堆雪，足以堆積一尊不大不小的雪人，院落和小徑上亮出了本色。可如今那曾打雪仗堆雪人的小主人公已都很少來這里了，他們都已擠進了喧鬧的城市，斗轉星移，他們已都步入中年。我想，無論今天有多厚的積雪能堆雪人，她們都是不會來堆雪人的了。

感覺自己如倦鳥歸巢，但還是學著母親的樣式，清理著屋里屋外的灰塵，用麥柴點燃土炕，后點燃爐火，為母親的回家驅寒除濕，營造母親在家的味道。轉眼已炊煙冉冉，歸家的溫暖開始燃起，那每年一家的團聚，其樂融融，最是難忘父親為兒女煮的沁人心脾的肉香味道。仿佛我又看到了父母在為他的兒女不停的忙碌……

升起炊煙的地方，就是有人扎根于那里生活的概述，沒有炊煙，就沒有生活的氣息，炊煙里有我太多的人生記憶和生活情節，炊煙是我魂牽夢繞的精神家園。心里空虛的時候，記憶里的炊煙總是及時升起，讓我從落寞中及時找到人生的希望，時刻保持對生活的信心。炊煙是我人生旅途的風帆，是前進路上的坐標，生命中的暖。炊煙是村子里古老原始的風景，是定格在游子生命里的烙印，是母親親切的呼喚。

忙碌一天，為母親的回家做好一切清理灰塵的工作時，我已坐在了黃昏的懷里，目視一縷縷炊煙升高蔓延，老房子的清冷孤寂，不復存在的溫暖，才讓我發覺日子已經走得太遠了。時間終沒能鎖住年華的腳步，在不設防的時光里，我們在慢慢地變老，歲月走失了那些純真的光陰

朦朧的傍晚，回憶著一段尋不回的日子。悠遠的思緒不停的翻閱著那些昔日過往。在夕陽落下的那一刻，才發覺自己原本就屬于這個曾炊煙不斷，現在空曠寂靜的老屋。

現在，農村已很少有人燒柴灶了。即使燒也是起始放點麥柴，再放些小塊煤用吹風吹旺爐火，不是那種原始意義上的柴火炊煙。于是，家里木棒燒起的裊裊炊煙，還在的那臺父親盤的大灶臺和大口鍋里母親常常蒸出開花的蒸饃饃……那些原始溫馨的炊煙永遠地繚繞在我的記憶深處，炊煙的味道早定格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