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黃金

文|周 步

一般情況下，人們是把“沙漠”和“不毛之地”對應起來的，它幾乎是死亡的代名詞。很少有人面對沙漠時會高興得手足舞蹈，除非是旅游，因為沙漠里不容易見到有生命的東西。

沙漠是渴死了的大海。

但沙漠又是這個世界上無法刪除的一道風景。

前些天，看到網上有一組有關沙漠的照片。那些精美的圖片，把沙漠表現得美輪美奐，宛若天庭仙境。金黃色的沙丘，此起彼伏，細膩、柔順，仿佛金燦燦的溫床，讓人有坐上去的欲望。沙子是極溫順的東西，那些細微的沙子，如水，會流動。大自然用風的手法，在沙漠里勾勒出最美妙的線條，猶如女性曲線之美。大自然其實沒有丑陋的東西，只是我們缺乏發現美的眼睛。

戈壁的粗糲和猙獰，是另一種美，如虎嘯，如獅吼，如雄渾遒勁、大氣磅礴的史詩和小丑鬼怪的面目。

黃色是沙漠的主色調。看那些金黃色沙漠的照片，我忽然覺得，如果不是沙塵暴、干旱、缺水、死亡、恐怖、寸草不生等因素，沙漠實在是太美了，簡直就是一個色彩絢爛、璀璨靚麗的人間天堂。

去過沙漠多次，去得最多的是敦煌的沙漠。在月牙泉鳴沙山那片金黃色的沙海里，我盡情地享受著這大自然賦予人類最溫柔的眠床。那些細膩、金黃、柔順的沙子，一腳踩上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窩，再回首，已是歲月已舊。現在那片沙漠已經被保護起來，專供游人欣賞、娛樂、拍攝電影電視劇等。綠色多受寵愛，黃色多遭嫌棄。

但在大地母親不會厚此薄彼。

綠洲的上面，多長植物；沙漠的底下，多有寶藏。

沙漠是和綠洲相對應的另一種土地。沙漠如同我們吃慣了山珍海味之后的農家小炒，或如同我們看慣了小橋流水之后的漠野雄風。事實上，沙漠未嘗不是一道好看的風景。

中國西部有不少沙漠。在甘肅的酒泉、金昌，青海的冷湖、熱水，新疆的羅布泊等地，那里的沙漠，真的是一望無際。冷湖等地的沙漠不應該叫沙漠，那里沒有沙子，只有鹽堿地和戈壁灘。很多地方是堅硬異常的鹽堿地殼，寸草不生。還有很多地方，如新疆的魔鬼城等，白堊紀流水的沖刷和千萬年歲月的雕鑿，使得那里形成了奇異的雅丹地貌，似城堡、似殿堂、似艦隊、似樓閣，似人物、似動物、似植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得死亡之地如此生動有趣。人在這樣的地方行走，你感覺到的不是興奮，而是渺小，甚至是恐懼和無助。有時你看似很近的一個地方，走了半天依然沒有走到它的跟前。呼嘯凜冽的漠風在這里回旋穿行，發出的聲音怪誕荒謬，如鬼怪凄厲，似狼嚎狐叫，令人毛骨悚然。這是冷酷的沙漠。

相對于雅丹地貌、鹽堿地殼、大戈壁，沙漠也有柔順一面。張賢亮是用沙漠和荒涼賺錢最多的作家，是開拓者和領跑者。沙漠文化、荒涼經濟，非獨到的思路不能經營，成果顯著者更是寥寥。那是死海里長出的莊稼，那是荒蕪中掘出的美景，那是貧瘠中挖出的金窖。其實，沙漠里真的是有金子的，那些“金子”就是礦產、煤田和石油等。

大概所有美麗珍貴的東西，都不會讓你一眼就看穿它的美麗。沙漠就是。煤田和石油，如遁跡于世外的武林高手，如隱匿于地底的寶貝，深藏不露。

事實上，這個世界遍地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