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時的eternal禮物店 第十一個禮物：一掃而空

文/尾羽

時光街314弄216號，是光時的ETERNAL禮物店。光時會為所有顧客，為平行世界他們所愛的人，送上一份穿越時間的禮物。而光時在平行世界送出禮物后發(fā)生的故事，會進入送禮者那一夜的夢境……

一

易清的大衣上殘留著枯葉的味道，那是一種混雜著衰敗、掙扎與死亡的不詳?shù)臍庀ⅰ?/p>

他緊抿著暗紫的唇，在光時面前沉默如山。

光時趁著來客一撥撥離去，終于靠近這位沉默的先生：“先生，我們要打烊了。”

“我想送一份禮物，給2015的她。”

二

2015年，C城有名的火鍋連鎖店里，白苒一個人靜默地坐在角落里，等著別桌的客人吃完散場，一桌桌離開。

最后只剩她。于是服務員過來催促：“美女，我們要打烊了。”

“我想吃手工拉面。幫我叫一份，我吃完就走。”

“師傅已經(jīng)下班了。”

“我吃不到，今天就不走。”

“可……”

“我來幫她做。”看見還想和白苒理論的服務員，易清換上工裝出來，對僵持不下的二人說。

服務員想說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離開了。

“就一份手工拉面，是嗎？”易清嫻熟地搓揉了幾下面團。

“希望你的舞姿妖嬈一點，眼神清澈之中要帶有一點嫵媚，嫵媚中要帶電。請開始你的表演。”白苒盯著易清看，一本正經(jīng)，“笑得不好看，我不給錢。”

易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么要求挑剔的客戶。他照著她的話做，別扭地笑得整張臉微微抽搐，將面團撕扯成順溜的條狀，正欲往白苒那邊舞面時，白苒喊停：“你會不會演戲啊？你的整個肢體這么僵硬，笑起來像怪物史萊克，客人都要被嚇跑了。”

易清被這么說，卻還是好脾氣地賠笑：“可我不是演員，只是拉面師傅啊。你餓不餓，我先下面給你吃吧。”

白苒不依不饒地跳起來，將易清的面團揉得稀巴爛：“你自己吃你的大頭面吧。”

三

易清不久之后在給某個劇組送飯時，再度看見了白苒。那個她和與自己爭辯的刁蠻客戶不同。她淡漠地站在墻角看著導演為女主女二講戲，自己卻用右手大拇指撕扯著左手的死皮，一不留神撕扯出了血。

易清將盒飯轉交給工作人員，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走了幾步，將創(chuàng)口貼遞給白苒。白苒的注意力還在不遠方，易清拍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木木看著他。

“手流血了，包一下吧。”

“謝謝。”她垂下眼，“其實流血了不要緊，沒人會在意。沒有我的戲份。”

易清的火鍋店就在影視城里，自然看多了這種情形。他安慰她道：“是金子總會發(fā)光，主演不就是從群演成長起來的嘛？”

“不一樣的，小人物終究是小人物。這個世界里，只有屬于我們的角落，沒有屬于我們的舞臺。”

易清看見她落寞的眼神，終于明白了她那天對自己為何百般刁難。他將隨身攜帶的外賣單塞到她手里：“你晚上十二點來我店里，我請你吃好吃的。”

四

“吶，你看就是這樣用力，把面甩出去也不會斷，是不是很厲害？”易清在店里打烊后，再次向白苒展示他的拉面技術，并讓白苒也嘗試著練習，“特別簡單，你做得特別棒！”

白苒站在他身旁，咯咯咯笑，終于想起了這位可憐的拉面小哥是誰：“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所有看上去很簡單的小事，本身就不簡單啊。就像再微小的角色，也有他們的意義。”

“你平常一定很喜歡看心靈雞湯，強行灌輸正能量給我。”

“我只會做雞湯面，不看雞湯文。”易清將面都放進沸騰的水里，“白苒，生活其實就和下面這樣簡單。”

“那你呢？當一個拉面師傅，你能得到滿足感嗎？日復一日的下面，扯面，拉面，真的有什么讓你開心的意義嗎？”

“如果你因為這些面好吃而流露出開心的微笑，這便是我生活的意義。”易清笑著問她，“嘗嘗我的面吧？”

五

從那天起，白苒收工以后都要去易清那里討面吃，而且每每要等到打烊之后。她喜歡在他舞面的時候說那些劇組雞毛蒜皮的事，繪聲繪色地分別還原當時導演和其他演員說了些什么。

易清總是笑得眉眼彎彎，給她鼓掌喝彩。他在這黑暗的夜里，永遠是她忠實的觀眾。他習慣了她像個調(diào)皮的精靈一樣闖入他單調(diào)且一成不變的森林，而她亦感謝他總是那樣將最積極的一面對著她，給予她力量。

她連續(xù)蹭吃蹭喝一個多月以后，貼心地送他一瓶火鍋除味劑，囑咐他道：“易清，你不是說討厭一身火鍋味，怕熏到別人嗎？用這個，什么味道，馬上一掃而空。”

這突兀的禮物，總給易清不好的預感：“你是……是要走了嗎？”

她點點頭，沒有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但我下部戲馬上就開，還是在這個影視城。”

“那來了一定告訴我啊。”

“那必須的！”

“那我祝你不在這里的時候，有什么壞心情，也能一掃而空，天天都像現(xiàn)在這樣開心。”易清將滿滿一碗面盛起來，放在她面前，“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就下面吃。”

“好，我一定做到！”

六

易清是在什么時候知道自己喜歡白苒的？或許是在許許多多次揉爛面團之后，或許是在許許多多次用手指在桌上用面粉寫了她的名字之后。

在思念了她許久之后，半年以來他并未接到她的消息。他打過她的電話，卻總是忙音。

他沒想到半年后在這樣一次慶功宴上遇見她。他去頂一個哥們的班，做拉面表演，候場的時候看見喝得醉醺醺的導演樂開了花一般，牽著白苒到臺上大喊：“各位同仁，這大半年都辛苦啦！我必須夸夸我們家白苒！雖然是新人，但是演這樣的小角色，和老戲骨一樣逼真！她為了演這個拉面師傅，鉚足了勁啊，不僅在課外不停練習，還將拉面師傅的小動作、小細節(jié)揣摩得很到位。拍完戲，基本她都能來給我們表演了。來，白苒，要不你和拉面師傅一起露一手。”

導演直指易清。易清卻如晴天霹靂，與白苒無聲地隔空對望。

白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睛里飽含著錯綜復雜的情感，臉色煞白，幾乎站也站不穩(wěn)。

“白苒，露一手吧！”臺下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易清不愿再聽，轉身離開。

七

他雖然離開，卻還是猶疑地放慢腳步，似乎是等著她追上他。

她的確來了，跌跌撞撞地帶著渾身酒氣追著他，他聽見她喊他名字時，卻故意加快了腳步，直到聽她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

他轉過身，她立馬站起來，臉上帶著那種他又愛又恨的無辜：“易清，你聽我說。我是新人，一直不能進入角色，所以才會……”

“才會來演戲騙我，讓我以為你是群演好心安慰你，讓我每天晚上留到最后幫你練習拉面，讓你不斷地像觀察動物園的動物一樣觀察我，讓你利用完我就狠心把我像垃圾一樣丟掉。”他諷刺地鼓掌，“你這演技，真是堪比奧斯卡影后，好極了。”

白苒無助地噙淚看著他：“那些電話，我不是故意不接。易清，我本來打算慶功宴結束就來找你的。我有話想告訴你。”

“不必了，我們這種小角色，高攀不起你們這些大人物。我現(xiàn)在只希望我們的關系，能夠一掃而空。”

八

“人們都常說戲如人生，但是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人生的人，才知道人生比戲更變幻莫測。”

第二天，在夢中看過平行世界發(fā)生過什么的易清，對光時這樣說。

光時清楚，在那個平行世界里，他為2015的易清送上噴霧劑，并告訴他2018的易清十分懊悔。

易清于是折返回去，聽完了白苒感人肺腑的道白：“人們都常說戲如人生，但是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人生的人，才知道人生比戲更變幻莫測。我可以演出一個人的人生，可以演出她的開心，難過，痛悔，失落與苦楚，卻演不出她真正的愛。她愛的人不是小人物，而是她眼里唯一的主角。”

而易清最后拿出了噴霧劑，在他們身上象征性地噴灑：“讓我們的過去一掃而空。再認識一遍吧。你好，我是易清。”

現(xiàn)實世界的白苒在2017年拍戲時出現(xiàn)意外，至今昏迷。在兩月前狗仔爆料的一段采訪中，經(jīng)紀人披露了她的自責，并表示其實白苒剛出道時有一位喜歡的男士，但因她的介入兩人并沒有發(fā)展。

“如果當年我能聽完，結果肯定不一樣。”他盯著窗外那片搖搖欲墜的葉子說。

“但沒有如果。”光時嘆息。

“所以我唯一能等的事，就是用余生等她醒來。”易清回看著光時，又笑得如此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