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曉曦
(北京語言大學圖書館 北京 100083)
2016年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以下簡稱《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正式出臺,于2017年3月1日起施行。該法是我國公共文化法治建設的歷史性突破,標志著公共文化保障性立法終于實現了從多方呼吁到國家意志層面的跨越;通過六章65條構建起了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的基本制度體系,創造出了公共文化服務的中國經驗和中國模式,也為推進我國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提供了根本遵循[1],打開了文化立法的突破口。
隨后,在《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施行不滿一年之時,幾經波折前后拉鋸長達近二十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以下簡稱《公共圖書館法》)也于2018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該法作為黨的十九大后首部文化立法,充分彰顯了公共圖書館事業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形成了中國特色的公共圖書館法律界定和一系列制度規范,對促進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健全文化法律體系,保障人民群眾的基本文化權益具有重要意義。
《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是我國公共文化領域的一般法,也是整個文化領域第一部著眼于解決宏觀問題和主要矛盾的文化基本法,對進一步推動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它通過頂層設計,確立了公共文化服務的一系列基本原則,內容包括公共文化設施建設、服務提供、監督管理、法律責任五大部分多個方面?!豆矆D書館法》是公共文化領域國家層面的第一部特別法,對接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的相關要求,圍繞公共圖書館在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中的職能定位和發展要求,結合自身功能、特點與規律,在公共圖書館的建設、服務、管理和保障等方面建立起完整的法律制度框架。因此,二法的關系是一般法與特別法的關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立法法》第八十三條規定:“同一機關制定的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規章,特別規定與一般規定不一致的,適用特別規定”,意為在二法對同一問題都有規定且不一致的情形下,適用“特別法優于普通法原則”,即《公共圖書館法》優先于《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
從內容角度來解釋二法的關系與適用,作為為整個公共文化領域提供基本遵循的一般法,《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不可能也不必要對公共文化領域的諸多具體問題做事無巨細的規定,而是需要針對整體矛盾與問題作出高屋建瓴的上層制度設計。所以,解決公共文化領域的具體問題還需要多部具體特別、有針對性的法律、法規和規章制度的配套協作,這也正是構建公共文化服務法律保障體系的原因和重要性所在。而《公共圖書館法》這一單一領域專門性法律的設計與制定恰是題中之意,它很好解決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沒有解決的涉及公共圖書館的諸多專門性、特殊性問題,將各級政府主管部門、各級公共圖書館長期以來探索并形成的好政策、好制度、好經驗、好做法上升為國家法律,確立了政府主導、社會參與的公共圖書館建設格局,對公共圖書館的設施建設、服務提供、運行方式、管理制度和保障機制等作出了具體規定,可以有效引導并推動公共圖書館事業科學、規范、健康發展。
從功能角度來說,《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作為一般法,以原則性條款居多,原則性的基本法律不經常改變,以保證法律貫徹執行階段的相對穩定性;《公共圖書館法》作為特別法,有效銜接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的原則要求并將其具體化、細節化,逐一落實在公共圖書館的范疇中,以實現法律的公平正義和人性化。
《公共圖書館法》是在公共文化視閾下,從公共圖書館單一領域角度出發,對《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相關基本原則和制度要求進行了專門化、具體化規定;確立了一系列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特點的公共圖書館相關管理制度。
作為公共文化服務重要載體的公共文化設施,及以其為依托的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組織體系,二者共同構成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基礎。與發達國家相比,目前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的最大短板就是“體系化”程度較低,集中體現在設施網絡布局和組織服務體系兩大方面?;诖?,《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對公共文化設施的建設與管理單設一章,做了原則性規定,包括公共文化設施的種類和范疇,建設標準、依據和原則,選址、用地與重建、改建的原則和要求,居民區配套建設公共文化設施和基層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建設的原則與要求,以及公共文化設施運行管理的原則和要求等。
《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首先界定了公共文化設施的范疇(第十四條),明確了圖書館是重要的公共文化設施。《公共圖書館法》在總則中開明宗義,申明公共圖書館為“向社會公眾免費開放,收集、整理、保存文獻信息并提供查詢、借閱及相關服務,開展社會教育的公共文化設施”(第二條),進一步承接確認了公共圖書館的公共文化設施屬性。
《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規定公共文化設施建設的責任主體是各級政府,并指定以縣一級政府為最小治理單元,提出在建設公共文化設施的過程中應“結合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人口狀況、環境條件、文化特色,合理確定公共文化設施的種類、數量、規模以及布局,形成場館服務、流動服務和數字服務相結合的公共文化設施網絡”(第十五條)?!豆矆D書館法》中的對應表述為“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根據本行政區域內人口數量、人口分布、環境和交通條件等因素,因地制宜確定公共圖書館的數量、規模、結構和分布,加強固定館舍和流動服務設施、自助服務設施建設”(第十三條)。由此可知,二法在設施規劃建設過程中所考慮的外部因素和內部因素均不盡相同。公共文化設施建設要考慮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和地方文化特色,一般來說,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和地方文化特色不同,群眾的基本文化需求就會呈現差異化,公共文化設施的種類也會有所差別;再加上對人口狀況這一重要因素的考量,包括服務人口的具體數量、分布等,據此可以確定本地區公共文化設施的數量和規模;而公共圖書館已經作為一類公共文化設施在區域內存在,只需根據該行政區域內人口數量和分布來測算其數量與規模即可。與設施的種類、數量、規模相比,設施的布局問題更為核心。當前,“縣縣有圖書館、文化館,鄉鄉有文化站”的目標已基本達成,但是“全設置”不等于“全覆蓋”,要解決“設施孤島”問題,必須充分考慮本區域內人們生產和生活的宏觀環境,樹立人口密度、有效覆蓋面積、有效服務半徑、交通條件與設施可達性等理念,才能實現科學合理、有效覆蓋的布局。
在《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明確了各級政府在設施建設領域的責任主體地位后,《公共圖書館法》在第十四條中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設立公共圖書館。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充分利用鄉鎮(街道)和村(社區)的綜合服務設施設立圖書室,服務城鄉居民”。結合第十三條的要求,公共圖書館應當建立起國家、省、市、縣、鄉、村六級服務設施網絡,并通過加強數字服務、流動服務和自助服務設施建設,擴大圖書館服務網絡的覆蓋面。
另外,《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還確立了設施公布制度,規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將本行政區域內的公共文化設施目錄及有關信息予以公布”(第十四條);《公共圖書館法》在第十八條落實了該制度,指明了責任主體、應公布的具體內容和途徑:“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文化主管部門應當在其網站上及時公布本行政區域內公共圖書館的名稱、館址、聯系方式、館藏文獻信息概況、主要服務內容和方式等信息”。
設施體系是服務體系的基礎,但并不等于服務體系。設施的互聯互通,必須依靠組織和服務體系的互聯互通來支撐。這種體系就是把“孤島”狀的公共文化服務設施聯結起來,形成一個設施網絡與組織體系,并在體系內實現資源的共建共享和服務的上下聯動,從而解決基層文化資源短缺、服務總量不足、服務質量不高的問題,促進公共文化服務城鄉一體化均衡發展?!豆参幕毡U戏ā吩诘谌畻l提出基層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要“加強資源整合,建立完善公共文化服務網絡,充分發揮統籌服務功能”,明確了作為體系末端的基層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的建設責任及重要性;又在第三十四條要求各級地方政府“采取多種方式,因地制宜提供流動文化服務”,指明了將流動服務作為完善服務體系的一種有效補充方式。在《公共圖書館法》中,對應的表述是“國家建立覆蓋城鄉、便捷實用的公共圖書館服務網絡”(第十三條);“政府設立的公共圖書館應當通過流動服務設施、自助服務設施等為社會公眾提供便捷服務”(第三十九條)。
公共圖書館構建服務體系,就是要建立總分館制。公共圖書館總分館制是國際上通行且成熟的一種服務模式,通常是由政府主導,由區域內的圖書館總館制定統一的服務規則、內容、行業和技術標準等,圖書文獻統一編目、物流統一配送、技術平臺統一建設,總分館之間實現文獻的通借通還,其本質是通過總分結合的組織與管理運行體系,實現資源的流通與共享。目前國內已有不少公共圖書館通過多年探索實踐,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縣域總分館制建設模式,如浙江嘉興的“中心館-總分館體系”建設模式、江蘇蘇州公共圖書館與各系統圖書館合作共建模式、廣東佛山禪城的“1主館+5分館+14成員館”服務模式等。2016年,文化部等國務院五部門正式印發了關于推進縣級文化館圖書館總分館制建設的政策文件。隨后,浙江、福建、江西、湖南、廣東等10多個省(區、市)陸續出臺了具體的實施意見或實施方案,且絕大多數省份已經開展了試點工作。基于此,《公共圖書館法》第三十一條對縣級公共圖書館建立總分館制提出了非常明確具體的要求,提出應由縣級人民政府主導,因地制宜地建立“符合當地特點的以縣級公共圖書館為總館,鄉鎮(街道)綜合文化站、村(社區)圖書室等為分館或者基層服務點的總分館制”,并以“完善數字化、網絡化服務體系和配送體系,實現通借通還,促進公共圖書館服務向城鄉基層延伸”為目標。同時,作為總館的縣級館,有“加強對分館和基層服務點的業務指導”的責任。
互聯網環境下,公共數字文化成為了公共文化服務的新陣地、新平臺和新空間,是利用信息技術拓展公共文化服務能力和傳播范圍的重要途徑;公共數字文化建設也成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新世紀以來,我國通過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直播衛星廣播電視公共服務、數字農家書屋等重點工程項目建設,帶動了基層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數字化水平跨越式發展,覆蓋全國的公共數字文化服務網絡基本形成[2]。但是,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的出現與發展,移動互聯和智能終端日益普及,現有公共數字文化建設在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與利用方式等方面,還存在差距與不足;特別是由于缺乏頂層設計和協調機制,造成不同項目之間存在內容交叉、重復建設的情況;同時還存在數字資源格式與技術標準不統一、服務手段單一、不同地區和層級的機構數字化水平發展不均衡等問題。針對這些問題,《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從國家高度對公共數字文化建設進行了統籌規劃,提出“構建標準統一、互聯互通的公共數字文化服務網絡,建設公共文化信息資源庫,實現基層網絡服務共建共享。國家支持開發數字文化產品,推動利用寬帶互聯網、移動互聯網、廣播電視網和衛星網絡提供公共文化服務。地方各級人民政府應當加強基層公共文化設施的數字化和網絡建設,提高數字化和網絡服務能力”(第三十三條)。在《公共圖書館法》對應的第四十條中,具體是要構建“標準統一、互聯互通的公共圖書館數字服務網絡”;公共圖書館是推進全民閱讀的重要陣地,在新技術環境下,必須“支持數字閱讀產品開發和數字資源保存技術研究,推動公共圖書館利用數字化、網絡化技術向社會公眾提供便捷服務”;同時還應當以資源、設施建設帶動服務創新,“加強數字資源建設、配備相應的設施設備,建立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文獻信息共享平臺,為社會公眾提供優質服務?!?/p>
公共文化設施向公眾免費開放或者優惠開放,并免費提供基本服務,根本上是由公共文化設施的公益性質決定的。但是,并非各類公共文化設施及其全部服務項目一概免費,如有些圖書館的珍本善本文獻受到嚴格保護制約不能全面實施免費開放,即便是公共圖書館也不可能24小時開放閱覽室和自習室,因而需要根據自身所承載的功能和特點,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合理確定其免費開放和基本服務的具體要求。《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的制定也考慮了這些具體情況,在第三十一條規定,“公共文化設施應當根據其功能、特點,按照國家有關規定,向公眾免費或者優惠開放”;同時規定“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單位應當公示服務項目和開放時間;臨時停止開放的,應當及時公告”。
《公共圖書館法》充分汲取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免費開放與免費提供基本服務的理念。第三十八條規定公共圖書館在公休日必須開放,方便公眾利用;其隱含的另一層意思是,在公休日提供的服務應與平日無二,不得無故縮短開放時間,更不能減少基本服務項目和內容[3]。第三十三條簡明詳細地約定了公共圖書館向社會公眾提供的基本服務內容,包括“文獻信息查詢、借閱”“閱覽室、自習室等公共空間設施場地開放”“公益性講座、閱讀推廣、培訓、展覽”“國家規定的其他免費服務項目”;并明確規定這些服務為免費,不得收取“一分錢”,這就是公共圖書館由自身功能、特點所決定的“免費開放與基本服務內容”。《公共圖書館法》在保證開放的同時,還將“以人為本”的理念延伸至工作人員,規定公共圖書館“在國家法定節假日應當有開放時間”,這就賦予了公共圖書館一定的靈活處置權,讓其可以根據自身情況,在法定節假日比平時適當縮短開放時間,緩解長期以來的開放壓力。
為了保障“免費開放”原則下的服務均等化,《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進而確立了服務項目公示制度,第二十八條規定“設區的市級、縣級地方人民政府”應當“制定公布本行政區域公共文化服務目錄并組織實施?!惫参幕漳夸浘褪钦鶕數厝嗣袢罕妼嶋H文化需求制作并公開提交的公共文化服務“菜單”,群眾從中可得知能夠均等地享有哪些公共文化服務。公共圖書館的基本服務之一,就是向社會公眾提供文獻信息的查詢、借閱及相關服務;文獻信息在公共圖書館中以目錄形式進行整理、揭示和保存,因此,《公共圖書館法》第二十七條將服務項目公示內容具體化為館藏目錄,規定“公共圖書館應當按照國家公布的標準、規范對館藏文獻信息進行整理,建立館藏文獻信息目錄,并依法通過其網站或者其他方式向社會公開。”
長期以來,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發展動力不足。這一方面表現在吸引和鼓勵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制度尚不健全,如捐贈稅收減免政策和實現減免的程序繁瑣復雜,嚴重制約了參與者的熱情。另一方面,政府推動社會化發展并不代表要“卸包袱”不管,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方法、途徑始終是有限的。政府在這一過程中不僅是主導力量,也是責任主體,是要通過采取政府購買、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基層設施社會化管理運營等具體方式,探索實現公共文化服務的社會化發展。
《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有關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條款針對上述兩方面問題有明確的制度約定。其中第二條對公共文化服務概念的界定確立了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合法性,“政府主導、社會力量參與”的表述既明確了政府的主體責任,保證廣覆蓋、兜底線、保基本的根本要求,又體現了多層次、可持續的發展特點,為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預留了充分的空間[4]。在做原則性規定的同時,《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還明確了參與的導向,如第二十五條、第五十三條分別鼓勵和支持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興建、捐建或者與政府部門合作建設公共文化設施”、“依法成立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的社會組織”,以此培育文化非營利組織,推動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專業化發展;第十三條規定“對在公共文化服務中作出突出貢獻的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依法給予表彰和獎勵”;第三十七條要求地方各級政府對公民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給予必要的指導、支持和幫助;第四十二條指明了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多種方式,有“興辦實體、資助項目、贊助活動、提供設施、捐贈產品等”;第四十八條鼓勵“社會資本依法投入公共文化服務”,以及第五十條明確鼓勵“通過捐贈等方式設立公共文化服務基金,專門用于公共文化服務”,并對捐贈者給予收稅優惠,有效地拓寬了資金來源、引導資金投入。這些條款確定了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合法性,并從參與主體、參與途徑、參與方式等方面給出了導向性意見。同時,《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還在第四十一條和第四十九條對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作出了規定,“國務院和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制定政府購買公共文化服務的指導性意見和目錄”“采取政府購買服務等措施,支持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參與提供公共文化服務”,從制度上保證了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取之于社會、用之于社會”的持久動力。
銜接《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的規定,《公共圖書館法》從設立主體(第四條、第十三條)、政策扶持(第六條、第十二條)、享有權利(第二十條)、參與方式(第二十三條、第四十五條)等多方面對社會力量參與公共圖書館建設作出規定。強調國家鼓勵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自籌資金設立公共圖書館;對參與公共圖書館建設的社會力量,政府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給予政策扶持;推動公共圖書館建立健全法人治理結構,吸收有關方面代表、專業人士和社會公眾參與管理;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等措施,對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設立的公共圖書館提供服務給予扶持。這些規定彰顯了新時代公共圖書館的特點,落實了中央推進公共文化服務社會化發展的要求,成為本法一大亮點。
公共文化服務考核評價制度的建立重點需關注兩個維度:其一,關注公眾需求,建立起公眾參與評價和監督反饋機制;其二,關注對服務效能的評估,服務效能是衡量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成就的重要指標,關系到人民群眾的切身感受。因此,應當通過立法建立起以效能為導向、公眾充分參與的考核評價與監督機制?!豆参幕毡U戏ā返诙龡l要求對公共文化設施使用效能考核評價制度;第五十六條要求“加強對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的監督檢查,建立反映公眾文化需求的征詢反饋制度和有公眾參與的公共文化服務考核評價制度,并將考核評價結果作為確定補貼或者獎勵的依據”;第五十七條又補充了社會監督和輿論監督兩種途徑。
加強對公共圖書館管理、運行和服務的考核評價,是政府促進公共圖書館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但長期以來各級政府對公共圖書館的考核評價,更多地是體制內自上而下的行政性考核評價,或是兄弟單位之間的“友情評價”,同時,考核評價結果與激勵機制的關聯性不大,因此,考核評價的引領、激勵、鞭策作用發揮得不夠充分?!豆矆D書館法》針對存在的問題,進一步改革和完善考核評價機制,在總則中提出提高公共圖書館服務效能的總體要求(第八條),進而在第四十七條予以詳細規定。該條款首先明確由國務院文化主管部門和省級人民政府制定公共圖書館服務規范,形成國家和省域相對統一的考核評價公共圖書館服務質量和水平的基本依據,體現政府依法行政、依規考核的思路;并將考核范疇具體到服務質量和水平。其次,規定考核評價應吸收社會公眾參與,打破了傳統的考核評價只是在體制內循環的格局,落實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確立的公眾參與公共文化服務考核評價的制度,體現了公共文化服務以人民為中心、以百姓的需求為出發點和落腳點的思想。再次,要求考核結果需向社會公布,體現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倡導的政府陽光施政、信息公開的理念。最后,提出將考核結果作為對公共圖書館給予補貼或者獎勵等的依據。將考核評價與補貼獎勵掛鉤,這是針對以往考核評價與激勵機制關聯性不大的改革,是《公共圖書館法》的一個重要突破[5]。第四十二條對社會監督途徑進行了具體化,公共圖書館的社會監督包括“聽取讀者意見,建立投訴渠道,完善反饋機制”等。
在經費投入保障機制的建立上,《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規定了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按照財政事權與支出責任相匹配原則,共同負擔公共文化服務經費,并納入本級預算予以安排(第四十五條);對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和貧困地區,規定了中央和省級人民政府通過轉移支付等方式加以重點扶助,同時鼓勵和支持經濟發達地區對上述區域提供援助幫扶(第四十六條);明確規定國家對免費或者優惠開放的公共文化設施進行補助(第四十七條)?!豆矆D書館法》在總則第四條落實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第四十五條的規定,對政府的經費保障責任作出了原則規定?!翱h級以上人民政府應加大對政府設立的公共圖書館的投入,將所需經費列入本級政府預算,并及時、足額撥付”;加大、及時、足額,是法律規范政府經費投入的三個關鍵詞。其中,“加大”的依據和標準就是《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對各級政府事權責任的劃分,依據事權責任測算所需經費,就形成了支出責任,這是衡量經費保障是否到位的基本標準;“及時”強調的是預算經費到位的時效性,要避免拖延;“足額”首先是預算經費項目齊全,覆蓋與公共圖書館提供服務相關的各個方面,其次是足額撥付,防止層層盤剝。這一條款是針對公共圖書館,特別是基層公共圖書館的突出問題所作出的規定,具有鮮明的特殊性。第七條明確要扶持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和貧困地區公共圖書館事業的發展,與《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表述一致。
對于行業從業人員的保障是法律規范中所必需的?!豆参幕毡U戏ā访鞔_了各級政府合理設置公共文化服務崗位、配備相應專業人員的依據(第五十一條);規定“鼓勵和支持文化專業人員、高校畢業生和志愿者到基層從事公共文化服務工作”(第五十二條),以解決基層公共文化服務人才匱乏的問題;還提出“支持公共文化服務理論研究,加強多層次專業人才教育和培訓”(第五十四條),提升人才隊伍的專業化水平?!豆矆D書館法》第十九條從兩方面落實了政府對工作人員的保障責任:一是提出了確定工作人員數量的原則依據,主要考慮服務功能、館藏規模、館舍面積、服務范圍、服務人口五要素。二是在強化工作人員專業性方面有所推進,在館長層面除了要求具備一定的文化水平和組織管理能力,還應具備專業知識;在一般工作人員層面,規定應當具備相應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并明確公共圖書館的專業技術人員可以按照國家有關規定評定專業技術職稱。
綜上所述,《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和《公共圖書館法》之間的一致與銜接具體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都充分體現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明確提出堅持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前進方向,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的要求;二是都充分體現了以人為本的工作思想與導向,強調發揮公共文化的服務功能,認真研究了新時期人民群眾多樣化、個性化的文化需求;三是《公共圖書館法》處處體現出對《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頂層設計與原則化要求的呼應。在行文表述上,有些條款高度一致(如法人治理結構),這是由于公共圖書館是重要的公共文化機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對它有著天然絕對的適用性所決定的;而更多的條款則是結合了公共圖書館自身功能與特點作了專門化的銜接。
一般法與特別法的銜接想要有效,就需要將具體要求寫入條款。《公共圖書館法》從機構設立、運行管理、服務提供、保障機制等多個重點問題和主要矛盾切入,以法律條款明確了政府設立和保障公共圖書館的責任,創新了總分館制、法人治理結構、考核評價機制等公共圖書館體制機制,確立了引導和鼓勵社會力量參與的基本方針,推動了公共圖書館服務與現代科技融合發展,規范了國家圖書館的性質功能,建立了出版單位出版物交存制度等。這一系列公共圖書館管理制度充分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特點與優越性,更具針對性和可操作性,也保證了《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的原則性、導向性條款能夠擲地有聲。
(來稿時間:2018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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