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醫丁霞教授談酒精性肝病的防治

文/本刊記者 陳德生 圖片提供/李 園

酒精性肝病，我們老年人都聽說過，顧名思義，它是由于酒精原因導致的肝病。因為老年人中飲酒者不在少數，這就足以應引起老年人的警惕而加強防范。有鑒于此，記者日前專程赴京，采訪了我國著名消化病專家丁霞教授，請她談了酒精性肝病的防治。此前，記者將采訪提綱發給了丁教授，丁教授非常重視，在百忙之中做了認真、充分的準備，待記者到來后，滔滔不絕地向記者做了講述，令記者聽后大為受益。

丁教授首先談了酒精性肝病的概念，她說，“酒精性肝病”這一病名在醫學上是為了與 “病毒性肝病”相鑒別的，它是由于長期大量飲酒導致的肝臟損害性病變，由輕到重分為幾個階段：初期通常表現為脂肪肝，進而可發展成為酒精性肝炎和酒精性肝纖維化，最終可能發展成為肝硬化；嚴重酗酒可以誘發廣泛的肝細胞壞死甚至發生肝衰竭。

酒精性肝病在歐美等國多見。有證據顯示，美國有66%的成年人飲酒，其中酗酒者達到1400萬，約有40%的酒精性肝病患者死于肝硬化，超過30%的酒精性肝病患者死于肝細胞癌。從絕對值上看，美國每年約有5萬人死于酒精性肝病及其并發癥。

近年來，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民眾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國酒精性肝病的發病率也在上升。據一些地區的流行病學調查發現，我國成人群體中酒精性肝病的患病率為4.3%～6.5%。酒精性肝病占同期肝病住院患者的比例，在1991年是4.2%，而到1996年則增加到了21.3%；酒精性肝硬化在肝硬化所有病因中的構成比也從1999年的10.8%上升到了2003年的24.0%。由此可見，酒精性肝病已經成為我國社會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

談到酒精性肝病的癥狀及后果，丁教授說，酒精性肝病的臨床癥狀多樣，可以因為飲酒的方式、個體對酒精的敏感性以及肝組織損傷的程度不同而有明顯的差異。這些癥狀一般與飲酒的量、酗酒的時間長短有關，最重要的是與疾病的輕重程度有關。

她說，很多患者在最初的很長時間內并沒有任何肝臟的癥狀和體征。特別是在酒精性脂肪肝階段，這類患者一般情況良好，常常沒有癥狀或者癥狀很輕微，僅有乏力、食欲減退、右上腹隱痛或者不適的癥狀，一般不易引起患者的注意。

而當到了酒精性肝炎階段，患者的臨床表現差異很大。一般發生在近期（比如數周或數月內）大量飲酒后會出現全身不適、食欲減退、惡心嘔吐、乏力、肝區疼痛等癥狀。可有發熱，但是一般為低熱，同時常伴有黃疸 （眼黃、面黃、皮膚發黃、小便黃等），如果去醫院就診，醫生查體還能夠發現不同程度的肝臟腫大并且按壓時有疼痛的感覺，嚴重者可以并發急性肝衰竭。

到酒精性肝硬化的階段，其臨床表現與其他原因引起的肝硬化相似，比如大家所熟知的腹水、脾大、脾功能亢進、容易出血、男性乳房發育等表現。此外，還可以伴有慢性酒精中毒的其他表現，比如酒精引起的精神癥狀、慢性胰腺炎等。

到了酒精性肝硬化的晚期階段，可以見到多種嚴重的并發癥，比如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出血、自發性腹膜炎、原發性肝癌、肝腎綜合征、肝肺綜合征、肝性腦病、（肝臟）門靜脈血栓形成等。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這些嚴重并發癥每一種都有可能危及患者的生命，而且到了這一階段，患者所要付出的身體和經濟上的代價都是相當高昂的。

研究數據表明，酒精性肝病患者平均1年生存率為80%，而5年的生存率只為50%。肝硬化伴酒精性肝炎患者的預后較差，30%～50%患者生存率僅4～5年。酒精性肝硬化可能是肝細胞癌的一個獨立危險因素，年齡大于50歲的酗酒者最容易發展為肝細胞癌。

談到酒精性肝病如何治療，丁教授說，酒精性肝病的治療總的原則是：戒酒和營養支持，減輕酒精性肝病的嚴重程度，改善已存在的營養不良，對癥治療酒精性肝硬化及其并發癥。具體如下：①戒酒。戒酒是治療酒精性肝病首要和最重要的措施，是決定預后的關鍵，這一點沒有商量，但是在戒酒過程中應當注意防止戒斷綜合征的出現。臨床上對于單純的酒精性脂肪肝主要采取戒酒和營養支持的治療策略，阻止病變進一步發展。有資料顯示，輕度酒精性肝病患者完全戒酒2～4周后，多數患者組織學改變和肝功能損害可以得到明顯改善，甚至可以恢復正常。戒酒后，輕、中度的酒精性肝炎在臨床癥狀、化驗指標（如轉氨酶等）乃至病理學改變逐漸減輕，使得酒精性肝炎、肝纖維化及肝硬化患者的存活率得以明顯提高，但對已經出現肝衰竭表現 （比如嚴重并發癥）或顯微鏡下肝組織存在明顯炎癥或纖維化的患者，戒酒未必能夠阻斷病程發展。②營養支持。長期飲酒者，酒精已經取代了食物供給的熱量，常常由于蛋白質和維生素的攝入不足引起營養不良，因此在戒酒的基礎上需要給予患者高熱量、高蛋白、低脂肪的飲食，并注意補充各種維生素包括葉酸等營養物質。③藥物治療。當出現酒精性肝炎時，應進行保肝治療，使用一些穩定肝細胞膜、降酶、退黃和清除氧自由基的藥物；出現酒精性肝硬化時，治療上需要用藥維持肝功能，糾正低蛋白血癥，降低門脈高壓并且防止嚴重并發癥的出現。目前臨床上有多種保肝藥物，這些藥物均需在醫師指導下應用，且應避免同時應用多種，以免加重肝臟負擔及因藥物間的相互作用而引起不良反應。④肝移植。嚴重酒精性肝硬化患者可考慮肝移植，但要求肝移植前戒酒3～6月，并且不存在嚴重的由酒精引起的其他臟器的損害。此項治療費用高昂，這也是前面提到的患者身體和經濟需要付出高昂代價的原因。

談到中醫藥治療酒精性肝病的優勢，丁教授說，中醫藥治療酒精性肝病有著自身的優勢，那就是予以辨證論治、個性化治療。比如，1997—2003年間，上海王育群、季光醫生等組成的工作組，針對酒精性肝病“濕熱與瘀血為患”的病機，擬定了具有清肝利濕、活血散結作用的清肝活血方針，對酒精性肝病進行治療，并采用多中心、隨機、對照的研究方法，對清肝活血方進行了系列研究。結果表明，清肝活血方對食欲減退、惡心、嘔吐、黃疸的改善作用優于西藥對照組，可降低血清酶學指標（轉氨酶）、肝纖維化標志物、細胞因子水平、抗肝臟脂質過氧化損傷，較明顯地改善脂肪肝程度，總體療效優于西藥。結論是：清肝活血方治療酒精性肝病的總有效率為95%。

再比如，北京的名老中醫、吾師田德祿教授，根據自己多年的臨床經驗，提出了酒精性肝病 “三期論治”的觀點，他創立的“慢肝消”“調肝理脾方”，具有理氣調肝、益氣健脾、清熱化濕、活血化瘀的作用，用以治療酒精性肝病的總有效率為93.8%。我早年在應用田德祿教授調肝理脾方治療酒精性肝纖維化的臨床研究中，對30例酒精性肝纖維化患者應用調肝理脾方治療一個療程，結果顯示，患者的臨床癥狀、體征都獲得明顯的改善，總有效率為89.03%；血清學檢測、肝功能檢查治療后有顯著性好轉，影像學檢查也獲得了明顯的改善。這說明田德祿教授的調肝理脾方有明顯改善酒精性肝纖維化癥狀、體征，改善肝功能甚至逆轉肝纖維化的作用。

談到老年人如何有效地預防酒精性肝病，丁教授說，酒精性肝病的預防其實非常簡單，因為它的發病因素明確，就是長期大量飲酒，因此它防治的核心就是避免過量飲酒或者戒酒。對于尚未發生酒精性肝病的高危人群來說，越早戒酒越能遠離這個疾病；而對于已經發生酒精性肝病的人來說，越早戒酒就越能為延緩甚至逆轉這個疾病的發展爭取機會和時間。另外，對于平時有少量飲酒習慣的人來說，適當服用一些具有解酒功能的中藥也能起到預防的作用。比如中國古代就有解酒的名方葛花解酲湯，田德祿教授也開發過一個解酒護肝口服液，具有很好的解酒作用，能夠加快酒精的代謝，減少酒精在人體的蓄積，降低酒精危害。

她說，在咱們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的網站上曾登載兩個戒酒的驗方，患者可以在醫生的指導下，根據情況選用：①葛根20克，龍骨40克，牡蠣40克，赤芍20克，白芍20克，黃芪40克，全蝎5克，天麻5克，牛膝15克，桂枝15克，鉤藤5克，羌活15克，地龍10克，白術15克，澤瀉15克，豬苓15克。②葛根30克，黨參、茯苓、白術、枳具子各12克，澤瀉、豬苓各10克，白豆蔻、砂仁各5克。

最后談到老年人對酒（白酒、紅酒、黃酒、啤酒等所有酒類）應取的態度、如何對待藥酒這兩個熱點問題，丁教授說，實際上飲酒與健康的關系始終存在著一定的爭論，作為專業的醫務人員，我們去檢索文獻就會發現，說飲酒有益和飲酒有害的論文都有很多。但是我們可以注意到一些關鍵詞的提示，比如說飲酒有害的文章，大多都是說“長期”或“大量”；而論述飲酒有益的文章，大多都提示要“適量”。這是非常關鍵的。

總的來說，酒精導致各種疾病發生的重要原因是“長期”和“大量”飲酒。“長期”很好理解，就是持續飲酒的時間較長；而“大量”并不單純是說一共喝了多少白酒、紅酒或者啤酒，而是說從這些酒中所攝入的酒精總量是多少。一般認為，男性一天飲用酒的酒精量不超過25克，大約相當于啤酒750毫升，或葡萄酒250毫升，或38度白酒75毫升，或高度白酒50毫升；女性一天飲用酒的酒精量不超過15克，大約相當于啤酒450毫升，或葡萄酒150毫升，或38度白酒50毫升。不管是哪種酒，如果非要飲的話，都要限定在這個范圍內較好，這就是“適量”。

關于藥酒，我們知道，藥酒一般都是使用中藥材在高度白酒當中浸泡一定的時間之后制成的具有一定功效的酒類飲品。它應該歸類于 “藥”，而不是“酒”，不能隨意飲用。我們知道，藥酒的功效取決于所取用藥材的功效，比如大家所熟知的杜仲酒，就具有補益肝腎、強壯筋骨的作用。但是我們同時也要注意到不同的藥材有著不同的性質，因此適用于不同體質的人群，比如杜仲性甘溫，雖說比較平和，但是對于存在肝陽上亢的一類人群（比如中風患者）就不合適。因此對待藥酒，一定要適宜個人體質并適量飲用才對，特別是在選擇藥酒種類的時候，要在專業的中醫師指導下進行。這是老年人需要注意的。

丁霞教授應診時間和地點：每周三上午在北京中醫藥大學東直門醫院國際部 （北京市東城區東四北大街279號），為特需門診；每周六上午在北京中醫藥大學國醫堂 （北京市朝陽區北三環東路11號），為知名專家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