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過多是低水平教學的特征

愛因斯坦說，“過重的負擔必然導致膚淺”（1952年10月5日，愛因斯坦應《紐約時報》教育編輯請求而發表的聲明），這是針對當時美國大學教育的；其實這個常識，對基礎教育而言，可能更為重要。現今所說的“減負”，主要指中小學作業負擔重，過重的作業負擔會扭曲學生對教育的認識，讓他們在寶貴的年華失去可貴的想象力、好奇心和夢想。

“過重的負擔”，除作業“量”超負荷外，“質”也不高。相當多的作業不過是簡單的重復，或是把明天才需要掌握的知識提前到今天來學，逼使學生用更大的代價去爭取“先跑一步”的所謂優勢。超負荷作業剝奪了學生的休息時間，讓他們的思維停滯，也抹殺他們的學習興趣。為應付超負荷作業，學生思維很難獲得有效發展，過多的“訓練”往往讓學生從小形成機械反應——“考過即忘”。教學的“不合理”，不僅不可能發展思維或形成好的習慣，也妨礙學生對“學習”的正確認識。

聽學生傾訴，有些意見耐人尋味。比如，小學生說“學校活動太多了”，問他 “活動多難道不好嗎”，他說“活動是規定的，不參加不行；并且作業并沒有因此減少”。中小學的“活動”如果不是自愿參加的，必然成為負擔。而既然是規定的“活動”，占用課余時間，家庭作業就不宜太多，這么簡單的常識，為什么不遵守？又如， “布置作業，數學老師根本不顧英語明天測驗，照樣三大張；化學物理兩個老師同時在星期三收作業，有時一天三四門課都有家庭作業”。這種超負荷作業安排，在很多學校是常態。學生的埋怨是有道理的，教師作業設計要考慮學生承受能力，不要從小給學生“苛捐雜稅”式的重壓。

近年，多次聽聞學生在高考結束時撕書狂歡，我不認為是什么“青春狂野”，那不過是宣泄——當教學在學生那里不是享受而是煎熬時，任何解釋都顯得多余。青少年時代，吃點苦沒什么，太舒服安逸不好；但“苦”得要有價值，方能成為人生財富。中小學生作業多到了反常識，不講道理，用所謂“勤學”“刻苦”去消解學習趣味，而非“冒險”“嘗試”“體驗”，那么“培養創造力”只能是一句空話。

作業過多是低水平教學的特征。很多教師迷信“大運動量訓練”，而不知這種“大運動量”會給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傷害，布置作業，既不考慮作業的必要性，也不計算平均完成時間，盲目到近于野蠻。近年高中教學流行“刷題”一詞，教師布置作業只需說“從多少頁做到多少頁”，數量究竟有多大，一般學生需要多少時間完成，完成質量如何評價等，教師卻往往不加考慮。這種不尊重人的思維發展客觀規律，不重視學生的心理承受力，正緣于教師對學科性質和內涵缺乏認識，教學有盲目性。如果他能去做一遍，如果他能體驗幾次，可能就會認識到這種超負荷作業的野蠻性。更為嚴重的是，這樣布置作業還會引起連鎖反應：作業太多，教師沒法正常批改，只得讓學生自行“對答案”，如此“作業”，意義就更有限；教師無法了解學生作業的過程，不了解其思考的狀態和具體的困難，只能憑學生說“會”“不會”來作判斷，這類作業基本無效；甚至學生的壞習慣也因此而生，因為家庭作業太多做不完，次日早讀前教室里總有學生在抄別人的作業。為什么中學生的書寫狀況不佳？也在于小學階段的作業過多，書寫量過大，他不得不加快速度而犧牲書寫質量。超量的作業不僅敗壞了學習趣味，也在敗壞思維品質，學生成為做題機器，他對“學習”產生錯誤認識，更不會發現今后的平庸和中學時代的學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