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稅”現象的歸因與矯治

周潔　丁福興

[摘要]改革開放近30年來，我國彩票交易額增長兩萬多倍，但彩票銷售對象主要是低收入人群。宏觀視角的LDI分析及微觀視角的購彩興趣與收入相關性研究表明，彩票購買的“窮人稅”現象確實存在。媒體過度宣傳的誘導、“一夜暴富”僥幸心理的驅使以及社會保障安全感的缺失，是導致購彩者集中現象的主要原因。為避免低收入者過多承擔“窮人稅”帶來的負面效應，可從調整彩票獎金設置、優化彩票發行機制、引導國民致富方式與投資心理以及改善收入再分配政策等方面著手，對過度購彩行為進行引導與矯治。

[關鍵詞]彩票發展指數（LDI）；歸因；矯治

“窮人稅”現象是西方經濟學界對低收入階層熱衷于購買彩票等行為偏好的戲稱，意即該類行為回報率低，出多入少，投資如同“繳稅”一般。顯然，“窮人稅”現象有悖于公平原則，具有一定的負效應。因此，證實我國“窮人稅”現象的存在、分析其形成原因并提出相應的矯治對策具有十分現實的社會意義。

一、“窮人稅”現象的相關實證

對于我國“窮人稅”現象存在的論證，宏觀與微觀兩方面相結合才能更加全面。前者可運用LDl分析，說明經濟欠發達地區更熱衷于彩票購買；后者可通過購彩興趣與收入水平的相關性研究，檢視低收入者對彩票消費的濃厚興趣。

（一）宏觀LDl分析

LDI是彩票發展指數的簡稱，是指一個國家或地區彩票銷售額與國內或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即反映經濟發展水平與購買彩票熱愛程度的相關聯系。

為簡化數據分析，筆者從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中選取東中西部12個省區（西藏、云南、四川、陜西、黑龍江、海南、湖北、重慶、山東、福建、江蘇、天津），并按各省區人均GDP高低排序，分為A、B、C、D四組，進行具體的LDI分析。根據國家統計局和國家體育局發布的相關數據，2016年的LDI計算數據如下表所示：

上表中，由A組到D組人均GDP逐漸上升，但隨著人均GDP的增長，LDI均值呈下降趨勢。A組LDI均值為1-105%，在四組中最高；經濟發達地區的D組，人均GDP在70001元以上，但是LDI均值僅為0.423%，是最低的。不難看出，地區的經濟水平與彩票發展指數呈現出反方向變動的負相關關系，落后地區比發達地區的彩票消費率更高。

（二）微觀彩票與收入相關性研究

僅說明落后地區比發達地區更喜愛購買彩票，對于論證“窮人稅”現象存在還是不夠全面的，因為不能夠說明落后地區購買彩票的人群是低收入者還是高收入者。

10年前，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曾開展過一項涉及9015個樣本的大規模調查，結果顯示大約有4.4%的彩民購彩金額不低于月收入的20%，約為800元左右。調研還顯示，月收入3000元以下的中低收入者構成彩票的購買主力。

根據學者劉嫂近年的研究，運用回歸模型計算購彩者的彩票消費額與其月平均收入之間的相關關系，得到的回歸系數為負，說明購彩行為具有累退性，即彩票支出占總收入的比重隨著收入的增加而減少。

類似的其他相關微觀實證也表明，購彩者多集中于落后地區的低收入者人群。因此可以認為，“窮人稅”現象在中國也同樣存在。

二、購彩者集中現象的歸因分析

上文論證“窮人稅”現象確實存在，按道理來說，對于彩票這項作為福利事業具有慈善性質的經濟活動，低收入者應該盡量規避購彩行為。因此，解釋這種反常行為顯得很有必要。

（一）媒體過度宣傳的誘導

自1987年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技術發展融入世界潮流，文化軟實力越來越成為綜合國力的重要因素，重視文化軟實力的傳播建設，自然媒體行業也隨之如火如荼地發展。信息傳播的方式劇增，保證信息的公正客觀性就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類似“某某中千萬大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新聞屢見不鮮，卻甚少有媒體報道彩票存在博彩性質。期望理論中激勵力量=期望值×效價，媒體過度宣傳使得彩票對于低收入者的效價極大，即使中獎概率極低，但兩者的乘積即激勵力量依然相當可觀，從而使低收入者不斷投入彩票購買。

（二）“一夜暴富”僥幸心理的驅使

彩票自身的設置，使彩票被賦予“造夢”功能，只需要微不足道的成本就能快速改變人生。“一夜致富”暗含的是僥幸心理與情性，這些都是人之常情，說起“一夜致富”，基本沒人會無動于衷，但到達渴求地步，定是內心極度向往擁有財富，但現實卻不盡人意的低收入者?，F實與理想的巨大落差給低收入者帶來的失意，使他們急于求得解脫，彩票交易給予他們暫時麻痹自我的途徑。與其說是希望中大獎來改變人生，倒不如說是花錢來買面對未來生活的希望與勇氣更為合適。

（三）社會保障安全感的缺失

低收入者一般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尋找工作時更關注眼前的利益“工資”，缺乏保障意識，對于勞動者權益中“五險一金”根本沒概念。日后倘若遇到些突發事件，既沒有社會保障這個“安全網”富人兜底，也沒有像高收入人群那樣雄厚的資金積累去抵御風險，處境實在艱難。在價值函數參照點的效應作用下，低收入者依據對自身經濟現狀的個人主觀印象，很容易將自己定義在損失區域，加之在日常生活中，高收入人群實際比低收入人群占得更多資源，難免產生社會為何如此不公平的想法。

與股票這類投資不同，彩票不需要建立在理性分析的基礎之上，公開公正是彩票交易的基本原則，所有人不論身份年齡等附加因素，中獎率都是一致的。在現實生活中本應由社會保障制度帶來的安全感及公平性保障職能，卻因保障制度不夠完善，都成為幻影。彩票的存在帶來了實現這些需求的可能性，這樣看來，低收入階層熱衷于彩票購買確實顯得合情合理。

三、低收入人群過度購彩行為的引導與矯治

彩票作為福利事業具有慈善性質，理應具有“多人少買”以及中高收入階層參與較多的特征?？涩F實LDI數據分析說明購彩者多集中于低收入階層，支出大于收入部分對他們生活影響較大，不利于社會公平與穩定。只有通過有方向的引導與矯治，才能充分發揮彩票的福利功能，對社會產生正面效用。endprint

（一）調整彩票獎金設置

彩票主要分為福利彩票和體育彩票兩大類，歷史上最高福利彩票獎金為5.7億元，最高體育彩票獎金為為4.97億元。雖然福彩與體彩，兩者種類玩法并不相同，但是相同點在于都是中獎率極低而中獎金額極高。這樣“塔尖”型的獎金設置，對激發群眾購買彩票熱情，為國家籌集閑散資金有貢獻無疑，但在現實實施中卻忽略購彩者集中于低收入者帶來的負面效應。不如調整獎金設置，從“塔尖”型向“半圓”型過渡，在獎金總額不變的基礎上，增加基礎中獎率，降低獎金最高值。

（二）優化彩票發行機制

由上文2016年中國部分地區的LDI數據分析，可以從宏觀上證明彩票產業的發展與經濟水平呈負相關，發達地區彩票發展指數遠低于落后落后地區。在計劃彩票發行規模時，考慮彩票種類數量與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之間的關系，嚴格控制落后地區彩票發行，同時適度放寬對發達地區的彩票發行政策。另外對于地方彩票發行機構進行更為嚴格的管理，杜絕產生與彩票的公益性相悖離的非法行為。

（三）正確引導國民致富方式與投資心理

之前媒體的過度宣傳，一定程度上助長了購彩者不勞而獲的僥幸心理，低收入階層期待以此成為致富方式。然而以中華民族幾千年發展史中形成的民族精神為準則，勤勞勇敢、自強不息才是真正立足之本。習總書記扶貧思想中關于“怎么扶”這個關鍵問題，實施“五個一批”工程?！拔鍌€一批”工程體現中央扶貧理念轉變的一方面體現在，由“濟助結合”轉向“產業助推”，即相當于由授人以魚向授人以漁方式轉變，強調依靠自我勞動才是根本的致富方式。同時應向民眾普及關于彩票的知識，強調彩票的公益性質，以及彩票中獎只是基于大數定理，只是單純的概率運氣問題。如果有多余資金閑置，多往股票之類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投資方式。

（四）改善收入再分配制度

從經濟學角度來看，彩票是國家發行者與廣大彩票消費者的負和博弈，并不會創造社會財富，而是國民收入再分配。其實國家發行彩票的最初目的是有利的，希望籌集社會閑散資金來發展基礎建設，并通過一定中獎返還一定資金以促進消費?？稍诂F實實施中出現許多不安定因素，說明這樣的再分配制度存在漏洞。在我國，初次分配注重效率，再分配注重公平。低收入者沉迷于通過購買彩票來發家致富，只能說再分配制度不完善，公平效果沒有體現出來。因此，再分配制度亟待改善，充分發揮其公平職能，有利于維護社會穩定，有效遏制購彩者過于集中的負面影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