閭洪嬌+張羽華
摘 要:電視劇《二十四道拐》改編自張國華的同名小說,是抗戰題材小說成功改編為電視劇的經典案例。通過對電視劇《二十四道拐》的視角接受與影視剖析,認為該小說改編成影視后更能體現出特殊的抗戰文化內涵,折射出新的審美價值形態,具有當代的教育意義。
關鍵詞:《二十四道拐》 媒介傳播 抗戰文化
21世紀電視劇成為闡釋和傳播抗戰文化的重要藝術載體,并以多元化的藝術手法和感知方式書寫著獨具特色的中國民族精神,體現出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建構與表達,凝聚著中華民族永久的民族抗爭力。“優秀的抗戰電視劇應當在藝術真實與歷史真實的辨證關系中表現和反思中華民族的抗戰史,擔當起塑造公眾集體記憶的責任,同時在民族形象的建構與傳播方面也應走向自覺。”{1}抗戰電視劇應該遵循藝術的發展規律,符合歷史實際情況和特定情景下人物的性格邏輯。可以說由張國華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二十四道拐》正是這一經典劇作的有力佐證。該劇以1941年安南縣和太平洋戰爭爆發為歷史背景,圍繞發生在黔西南自治州梅、劉兩大家族的爭斗來鋪展故事,敘述抗戰時期國共兩黨、援華美軍和侵華日軍在“二十四道拐”周邊的一系列戰斗鏡像。劇作通過表現中美盟軍團結一致、英勇抗日來揭示侵略戰爭的非正義性和不合理性,弘揚主旋律,傳達人民對于國際和平的殷切渴望和熱烈追求;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構建,“在影視劇的文化內涵上,繼承和發揚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創新和發展民族的傳統倫理道德”{2}。
一、抗戰地域景觀文化的呈現與傳播
電視劇《二十四道拐》以真實的歷史事實為依據進行藝術化的創作,它客觀地反映了二戰時期的黔西南抗戰的歷史文化和地域景觀。抗戰“電視劇的展示價值主要基于影像景觀而產生,具有景觀特點的影像具有展示價值,同時也由于影像傳播而產生”{3}。黔西南自治州地處云貴高原,境內為喀斯特地形,這為該劇的拍攝獲得更為真實的藝術效果,全方位地展示了特殊地理環境與抗戰的緊密關系,使觀眾不僅從影視劇中感受到了抗戰的艱難和奮勇精神,而且也體悟到了抗戰時期自然風景和地形地貌帶來視覺的審美享受。
該部電視劇在技術上下了很大功夫。影片開頭便采用數字技術,通過全景鏡頭從整體上向我們展示了整個貴州的地形地貌。“二十四道拐”如長龍般盤臥在西南烏蒙山,公路依山而建。運送軍用物資的車隊在陡峭的公路上謹慎前行,稍有不慎便會有墜入懸崖的危險。盤江大橋兩岸山脈連綿,瀑布自高處飛流直下傾瀉進盤江中,河水奔騰湍急,敵機從深谷中穿梭而來,場面既緊張又令人震撼。日本特遣部隊到達晴隆,潛伏在山高林密的山洞中,洞內四周巖石密布,奇形怪狀,這又為日軍的潛伏帶來了契機。可以說,數字技術的應用與實景拍攝的結合鑄造了電視劇《二十四道拐》恢宏的氣勢,體現出強烈的藝術審美效果。
影片還呈現了貴州少數民族地區獨特的民俗文化景觀,如馬幫山寨、盤江浮橋、安南古城內的民房住宅等民俗文化。“少數民族影視盡情展現少數民族風土人情,直接迅速地反映少數民族生活,并延伸為更寬泛和豐富的文化內涵。”{4}首先是馬幫山寨內的寨門,寨門前掛著牛頭,這是少數民族的圖騰崇拜。其次是古樸的小木屋、吊樓、馬廄、哨崗等。在劇情中,當何麻子決心要去搶軍用物資時,為了出師順利,他還請來了巫師作法,這一鏡頭的轉換向觀眾們展示了貴州獨特的民俗文化,把抗戰文化與地域文化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傳達出全民族的抗戰精神和英勇氣概。馬幫山寨盤踞在晴隆,是一股不可小瞧的勢力。他們的買賣主要是幫私人商家運送貨物,從中收取一定的費用以維持自己的生存。安南古城內的民宅大都是青磚黛瓦、雕梁畫棟、飛檐翹角,體現了中國傳統建筑藝術的審美風格。這些獨具特色的民居與威嚴高聳的古城門是千年古城滄桑變化的見證,更是戰爭文化記憶的縮影。
電視劇不僅表現了以梅松為代表的漢族人民的英勇抗日氣概,也通過一定的篇幅和鏡頭表現了主要以布依族為主體的少數民族對抗戰的全力支援的緊張場面。如糧庫失火時,布依族人民積極救火;當盟軍美國飛虎隊的王牌飛行員喬治墜機掉落在晴隆境內時,戈國華積極發動布依族人去找尋喬治的下落;當日本間諜想要通過點火導航日本空投軍炸橋時,梅松組織以布依族為主體的百姓在山溝處到處點燃篝火模糊日本投彈的焦點。影片中最能凸顯布依族人愛國情懷的莫過于桂花這一人物。桂花幫助美軍修建蓄水池,不料日軍蓄意在池水里下毒,桂花的兒子狗兒誤飲池水中毒身亡,桂花也因此精神失常。這一幕幕鏡頭的轉換都是對布依族人民全力支援抗戰的最好佐證。
二、英雄形象的多面化塑造
電視劇中的抗戰英雄人物是感性審美主義和理性審美主義的完美結合。只有正確處理好二者的關系,對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才能靠近藝術化真實的歷史,才能真正體現出藝術的本質特征。在《二十四道拐》中,梅松這一英雄人物的塑造,是符合藝術準則的。如果說“抗戰劇的熱播是因其與主流意識形態間有著血脈的聯系”{5},那么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必定受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梅松是一位善于馳騁疆場的軍人,剛從硝煙彌漫的前線下來,便又不得不服從上級的安排,回家鄉晴隆保護運輸大動脈“二十四道拐”的安全。在盤江浮橋的渡口,軍民和裝有軍用物資的車隊都擁擠在渡口,但梅松深知輕重,確保前線物資的供給,所以軍車先行是毋庸置疑的。劇作開篇就讓人物面臨兩難的抉擇,讓矛盾沖突推著情節和人物向前發展,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這是最能吸引觀眾的地方。
影片中多個鏡頭的呈現凸顯了梅松的智慧、果敢與錚錚鐵骨的精神形象。當梅松發現日本間諜“布谷鳥”想要通過點火為日本航空軍導航炸毀“二十四道拐”時,他先發制人,發動晴隆的百姓在山谷處到處點燃篝火誤導敵軍,使得日本航空軍無功而返。同時,他還善用人才,不僅將李萬吉升為少校,還積極發動趙義這些有熱血的傷兵,將其組織成特別行動隊共同參加保橋的戰斗,壯大戰斗力量,再一次粉碎了日軍想要炸毀“二十四道拐”的陰謀。馬幫山寨壟斷著一條盤江吊橋,想要從此橋過的人或商隊都要交過路費,為了讓擁擠在渡口的難民能早日過河,梅松當機立斷,單槍匹馬獨闖匪穴,面對直指自己的槍支,他毫無商量余地要求寨主何麻子將吊橋拿出來供難民過河,并保證難民的安全。當日本間諜想要以梅雪和吳曉雨的性命相威脅逼梅松說出“二十四道拐”的軸心時,梅松為了國家大義,堅決不肯說出半個字。這是他身為軍人對國家的忠誠,也體現了他舍小我顧大家的英雄形象。不管敵人給自己制造了多少麻煩,比如水池下毒、糧食被燒、浮橋被毀等,梅松都能沉著面對,從容指揮,盡顯大將風范。在這一場場敵我較量中,梅松都能化險為夷,掌握主動權,這些磨難不僅沒有消磨其斗志,反而使其形象更加鮮明。endprint
還需要指出的是,原著中梅家有三個兒子,梅松之后還有個弟弟梅濤。梅濤機敏冷峻,雖為國民黨做事,但心卻是向著身為中共地下黨員的二哥梅松。電視劇將梅松與梅濤二人合二為一,全力塑造梅松這一英雄形象,梅松身上既有自身的英武深沉,也有梅濤的機敏冷峻,使得人物性格更加多面化。同時,梅濤這一角色的省去,為梅松與中共地下黨員戈國華的秘密接觸減少了很多阻礙,使黨組織的事業得以順利進行和開展。
電視劇中其他英雄人物,也不能忽視。如戴安瀾將軍,遠征緬甸壯烈殉國;梅松的哥哥,為了抗戰修路,瘸了一條腿;梅松的妹妹,為了救治傷兵,毅然加入紅十字會,結果卻被敵人下毒,使其全身僵硬,癱瘓在床;與梅松青梅竹馬的劉顯蘭,一身好本領,有巾幗不讓須眉的英雄氣概,最終也是為了掃除日本余孽而壯烈犧牲;身兼雙重身份的戈國華,即使自己的行蹤被國民黨情報組長茍延康時時監視著,還依然要為了國家大義以身犯險去完成黨組織交給自己的任務;以約翰為首的美國同盟軍,協助梅松保橋護路,在關鍵時刻幫助梅松反轉大局,建罐頭廠、架鋼橋、建水池等,確保東方戰場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
需要著重指出的是,該電視劇畫面除了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外,在民間小人物身上也有深刻的體現。馬幫山寨的土匪們雖然時常干些搶劫商販的勾當,但他們也有自己的道德標準,那就是不能幫日本人做事兒,有著強烈的民族意識。衛易是馬幫山寨的二當家,雖然干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但當何麻子決定去搶軍用物資時,他敢于說出“這是發國難財”,想要制止何麻子的行動,這簡短的一句話體現了他作為中國人應有的良知,體現出正義的民族立場。何麻子身為馬幫山寨的大當家,雖然不滿梅松向他借吊橋、渡口、船只,但當梅松要其協助查出電臺的主人時,他信守對梅松的承諾,誰都沒告訴。
黑三這個人物,是值得我們注意的。他是原馬幫山寨的大當家,因被何麻子陷害而鋃鐺入獄,在梅松等人的幫助下他重新奪回了馬幫山寨,并聽從梅松調遣聯合抗日。這些小人物雖然做過壞事,是惡人,然而“惡”并不等于“壞”,他們身上依舊保留著中國人固有的血性。“對于抗日戰爭歷史場面的記錄,很多導演將戰爭最殘酷的一面呈現給人們,通過戰事場面的烘托,體現英雄人物的頑強精神,展現英雄形象,引發人們對戰爭的深入思考。”{6}
英雄形象的塑造往往是通過展現敵人的罪惡烘托出來的。影片中梅松最強勁的對手——日本間諜王雅琴,可以說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反面女性“英雄”形象。她喬裝成紅十字會的醫生潛伏在晴隆,目的是為了尋找合適的機會炸毀“二十四道拐”。表面上她是救死扶傷、善良美麗的“王醫生”,可背后她卻化身為殘害晴隆百姓的蛇蝎美人“布谷鳥”。為了達到目的,她不擇手段,不僅殺害中國人,還犧牲自己的隊友,使其成為自己接近梅松的墊腳石。她狠毒、陰險、狡詐、敏捷。為了效忠她的國家,她舍棄了自己的個人情感和良知,預設了陰險的詭計,成了一個冷冰冰的工具,最終她也為了她所謂的國家而戰死,這與小說中的“布谷鳥”是完全同人不同命。這一情節的整改一方面是源于編劇對人物塑造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想通過敵人的陰險、狡詐來表現戰爭的殘酷性。
三、復雜關系中人性文化內涵的開掘
可以說這部抗戰劇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教育價值。在影片中,對各層次人性的挖掘,非常獨特。“人性開掘是重鑄紅色經典生命力的一條有效途徑”{7}。一部真正優秀的抗戰題材電視劇,必須正視歷史,符合歷史潮流,符合人類的正義立場,不能隨意歪曲歷史,也不能任意篡改、夸大歷史,應該注重對戰爭文化語境中復雜關系之間的人性文化內涵的開掘和提煉。
《二十四道拐》中,編劇并未長篇大幅地描寫梅松在戰場殺敵的場面,更多的是從生活的幾個方面來表現人物的性格,如梅松的個人感情問題。影片中梅松有三條感情線:一是昔日戀人吳曉雨,二是青梅竹馬劉顯蘭,三是日本間諜王雅琴。昔日戀人吳曉雨嫁作他人婦,梅松內心雖有遺憾,但兩人見面時的相視一笑,一切的愛恨糾葛都成過往,這是他對吳曉雨的理解和遺留的溫柔。青梅竹馬劉顯蘭對自己的傾心仰慕,他知曉卻又不明說,而是以哥哥式的疼愛包容她,兩人對著遠處的青山吶喊,體現了他柔情的一面。對于日本間諜王雅琴,梅松有過心動,但這種心動卻被他壓在了心底,使命和責任讓他清醒過來。該劇從人性化的敘事角度來捕捉人物的個性心理,展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把對立的兩類人物凸現出來,達到強烈的視覺藝術效果。
《二十四道拐》中,當日本兵為了獲取“二十四道拐”的機密而綁架了自己的妹妹梅雪和昔日戀人吳曉雨時,梅松是交出機密換回親人還是完成使命犧牲親人,這對梅松而言是一個兩難的抉擇。他的內心也掙扎過、糾結過,可最終還是顧全大局。青梅竹馬的劉顯蘭壯烈犧牲,他雖悲痛萬分,但還是選擇了堅守陣地。趙義帶領傷兵搶劫了美軍的糧食供給,他深知這些傷兵的饑餓,可為了中美同盟關系不被破壞,他毅然將趙義等人關進了監獄。這每一次看似不近人情的抉擇,背后卻是梅松苦苦掙扎后的結果。“我們將為劇中主人公設置多種兩難境地,包括革命主題與彰顯人道主義的兩難,在兩難的抉擇中突出人性的光彩。”{8}
《二十四道拐》通過對人性的挖掘,使人物的形象更加鮮明、更加立體多面化和復雜化,避免了單一化、臉譜化、類型化。而在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中,編劇并沒有故意夸大共產黨員的形象而丑化國民黨,對日本人物的塑造也是客觀公正的,從人物性格和人性本質特征自然地展示各自的價值立場。
四、結語
電視劇《二十四道拐》向國際看齊,以獨特的敘事視角,通過對人物立體的刻畫來表現人性的復雜,彰顯獨特的地域文化景觀。該劇中雖涉及的宏大的戰爭場面較少,但卻以別樣的形式展現出了戰爭的可怕場景和民族的創傷記憶。電視劇緊緊圍繞保橋護路為核心來推動劇情的發展,體現了主人公為了國家民族大義而勇于擔當、無私奉獻的歷史責任感以及對國家無限忠誠的民族立場。通過視覺傳播,我們更能清醒地記住歷史、傳承民族文化、振興民族精神。這也“鑄就了貫穿中國電視劇發展歷程的突出的審美文化品格,在國家文化建設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義和價值”{9}。
{1} 任庭義:《底層抗戰敘事中的民族形象建構——以電視劇〈沂蒙〉和〈中國地〉為例》,《四川戲劇》2016年第5期,第73—76頁。
{2} 吳學明:《努力構建弘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電視劇文化》,《中國電視》2008年第1期,第27—29頁。
{3} 潘可武:《論電視劇影像的景觀特色及其意義》,《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2期,第164—168頁。
{4} 王春麗:《少數民族電影(視)中的民俗文化研究》,《西北民族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第15頁。
{5} 黃傳波:《紅色場域下的“去政治化”歷史呈現——以〈亮劍〉為例看電視劇對小說的改編得失觀》,《德州學院報》2015年第1期,第69—73頁。
{6} 姚金江:《抗戰題材電視劇的新特點探析》,《今傳媒》2015年第3期,第103—104頁。
{7}{8} 智磊:《為紅色經典注入新的生命活力——電視劇〈永不消逝的電波〉導演闡述》,《中國電視》2011年第9期,第39—40頁。
{9} 鄭淑梅:《中國電視劇審美文化品格的建構》,《杭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第59—63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