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生(玉溪師范學院音樂學院)
玉溪地處滇中,號稱“三鄉(云煙之鄉、花燈之鄉、聶耳故鄉)”,當中兩鄉硬是和音樂扯上了關系。從云南全省的角度看,其人口規模不算多,行政地盤不算廣,生活水平不算差。七八年來,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玉溪的經濟發展和財政能力每況愈下,GDP總量排名云南前三甲都岌岌可危,為此,市委市府確實著了急。雖然經濟表現乏善可陳,但是政府想了招數希望在文化建設方面著力打造玉溪新的亮點,主要表現為充分利用“聶耳”這一文化品牌出臺了建設“聶耳音樂之都”的宏大規劃,大力建設音樂活動所需要的陣地和載體,強勢培養和扶持本土音樂人才的發展,積極鼓勵本土音樂作品創作,努力把玉溪建設成為一個可以依托音樂提升文化品位并有效帶動經濟發展,提高其知名度和美譽度的城市[1]。這不是隨便說說就完事了,因為在其他地方類似的規劃和提法并不鮮見,在這件事情上玉溪市確實動了真格。
近年來,玉溪市花費了巨額資金建設了全國較大的室外音樂廣場和設施先進的聶耳大劇院,以及市文化館月光綜合演藝廳、紅塔文體中心音樂廳等場館為“聶耳音樂之都”提供了基本的硬件支撐;“云南聶耳音樂基金會”在玉溪成立以來為繁榮玉溪市乃至云南全省的音樂事業做了大量的有益工作,其中部分資金已經惠及玉溪市音樂創作群體的作品出版、發表等方面;隨著連續成功舉辦五屆“中國聶耳音樂(合唱)周”和被中國音協命名為“中國音樂家協會合唱基地”,玉溪的音樂知名度得到了較大提升,音樂元素已經逐漸成為玉溪人民的精神自覺和文化追求,在該地區顯露出巨大的社會效應和良好的經濟效益,玉溪的音樂創作事業正面臨著廣闊的發展前景;從2017年起,玉溪市每年安排專項經費1200萬元,計劃用3至5年時間,使玉溪進一步成為音樂格調高雅、音樂氛圍濃厚、音樂文化繁榮的城市[2]。基于這一點,對玉溪的音樂創作同樣是個巨大的利好消息,這是沉甸甸的時代使命,也是當仁不讓的責任。面對如此優越的軟環境,創作群體在政府規劃的大鍋里到底能喝到幾口湯還是個未知數,當然這肯定與創作者的機會把握能力和作品質量有著密切的關系。總之,玉溪音樂創作軟環境迎來了難得的春天。
玉溪有著悠久深厚的音樂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孕育過聶耳這樣的現代音樂家。在這塊民族音樂和地方戲曲的沃土上一直活躍著花燈和滇劇的藝術身影,她們和玉溪老百姓的文化生活水乳交融。支撐著這兩個地方劇種的創演人員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并獲得了輝煌成就,迄今為止都始終保持著云南省的一流水平。
二三十年來,玉溪的音樂工作者群體克服了許多困難,懷著對音樂藝術的熱愛,加入在云南音樂創作大合唱隊伍的行列中。他們飽含深情,經歷各種音樂文化思潮的相互碰撞,在無數次作品創作的嘗試中不斷提高,在現實生活的磕磕碰碰中逐步成長。多年來在歌曲與器樂作品的創作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雖然與云南的一批精品力作相比其整體藝術性有明顯差距,但從全省范圍看,玉溪市的創作者們幾乎已經突破了傳統的以線性思維、單音體系為主要音樂表現特征的手法,逐漸向和聲、復調、多聲部等一些具有強烈藝術感染力的創作方式上發展;在他們的作品中開始注重調性布局和曲式結構的安排,使其藝術形式和精神內涵發生了質的改變。因此,就玉溪市音樂創作的整體狀況而言在云南全省并不見得十分落后。
在近現代玉溪的文化歷史中,聶耳是為數不多的在全國甚至全世界有深遠影響的人物,他是玉溪乃至云南音樂文化的一面旗幟,雖斯人已去,但此情長存。新中國成立后,玉溪擁有了一支服務于本土的音樂創作隊伍,他們積極投身于社會主義文藝宣傳事業,創作了大量歌曲和地方戲曲,熱情謳歌新生活及新政權。但受限于自身業務素養以及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政治化、頌歌化的時代烙印,作品的藝術含量不高,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湮滅。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及改革開放后,社會秩序的穩定和經濟形勢的好轉使得全國的文化建設走向正軌,玉溪的音樂創作狀況也因此萌發了勃勃生機。一批從專業院校學成畢業的人員逐步充實到這支原本羸弱的創作隊伍中,數量最多的當數分布在各大中小學校的專業音樂教師,其次是文化局下屬的滇劇團、花燈劇團、群藝館、藝術研究所以及各縣區文工團、文化館的專業創編人員,他們和其他行業的少量社會音樂愛好者共同成為玉溪音樂創作的主力軍。從表面上看,這些人員分散在不同的行業部門,相互之間極少進行聯絡,所進行的創作活動雖是散兵游勇式的,卻幾乎始終在歲月的長河中一以貫之。通過長期的積累,玉溪的音樂原創作品在數量上達到了相當的規模,甚至部分作品獲得了極高的獎項和榮譽。這些獲獎作品表現出鮮明的地域性特征,格調清新,意境雋永,具有精致的結構和美妙的旋律;同時鮮活的音樂形象和音樂語言與詩歌詞格渾然于一體,標志著創作者在繼承傳統音樂的基礎上逐漸走向了專業化的道路。
由于城市建設歷史及人口分布的原因,玉溪的音樂創作群體絕對數量并不多,玉溪市音樂家協會注冊會員總數236人,曾經有作品問世的估計占四成左右;據不完全統計,市音協注冊會員近20年來公開出版、發表及獲獎的作品總數達670件。近年來,玉溪舉辦的流行歌曲創作大賽收到原創歌曲209首;江川縣舉辦民歌、酒歌及流行歌曲創作比賽征集原創歌曲250首;澄江縣舉辦“走進澄江”全國征歌活動,征集歌曲100多首,其中有30多首來自本土作者之手。短短三年的時間內,玉溪原創歌曲累計征集500余首[3],原創音樂已成為玉溪文化產業發展的一個閃光點。
進入新世紀以來,玉溪的音樂創作隊伍經歷著新老交替帶來的隱隱陣痛,這是歲月自然推動的必然過程。如何在青黃不接的現實中迎來此伏彼起的創作浪潮,老一輩藝術家和“新生代”音樂工作者在藝術跑道上為盡快完成交接棒正在共同努力。李鴻源、梁子華、李安明、張亞林、龍祥華、曾曉偉、宋加良、普洪光、李琳、周治國、姚寶奇等老一輩不是漸行漸遠,而是依然能捧奉佳作,錦上添花;范曉晶、楊曉明、白正華、周末、嚴律、高原、白江等中青年作曲者正在展示實力,創作了一批優秀作品;祝清順、蔡威、金俊棟、楊增平、楊竣、陳虹羽、李濱兆等青年才俊開始嶄露頭角,逐漸融入到這支創作隊伍之中。
隨著學校音樂教育的不斷發展和提高,大量專業音樂教師充實到各級學校,他們普遍在高等學校接受到音樂學相關技能的規范訓練,具備了既能進行音樂教學又能進行音樂創作的綜合能力。玉溪市的教育教學條件在云南全省應該位居前列,每個學校都配備了專業的音樂教師。這支數目龐大的專業音樂人才在創作的陣地上成為潛力巨大的一股力量,在地方文化建設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會在工作之余寫幾首校歌鄉曲之類的小作品,一則為了完成單位任務,二則以備評個職稱之需,這種狀態下要想在創作中有所成就是很困難的。但還有較少的一部分音樂教師在創作的小敲小打過程中漸漸不滿足于一般的集體頌唱類的校園歌曲或群眾歌曲,而追求能創作一些具有更高審美價值的藝術性歌曲。在嘗試寫作的過程中,他們注意吸收西方的功能和聲體系,并努力把學院派創作技法同民族獨特的藝術思維和音律結合起來,創作出有本土韻味的藝術歌曲或賦予了群眾歌曲藝術化的品位。從此玉溪音樂創作舞臺上不斷地閃現著這些求道者的身影,他們當中的代表人物有紅塔區的唐萍春、王若青,江川區的李存劌、李程鵬、胡龍增,澄江縣的楊慶春,通海縣的李彥鋼,易門縣的李永能等。可喜的是他們每個人都養成了音樂創作最良好的習慣,即一直都在寫。隨著他們在創作道路上的奮力奔跑,這些人已經無可爭議的成為了小地域音樂創作的領頭人并積極帶動和影響周圍群體形成了寫作熱潮。
來自教師隊伍的創作成果中,玉溪師范學院音樂學院的專業教師群有著特殊的建樹。在這個群體中匯集了一批高職稱高學歷的創作者,他們中有原音樂學院院長朱琳教授,原音樂系(音樂學院前身)系主任龍祥華副教授,四川音樂學院作曲碩士蔡威,福建師范大學音樂學院作曲碩士郭三剛,云南藝術學院作曲碩士龔斌,武漢大學電子音樂碩士范曉晶等。其中朱琳的《深深的思戀》獲得云南省本土歌曲大賽一等獎,《秀云南》獲優秀創作獎;龍祥華的《玉溪美如玉》獲得云南省文學藝術基金會創作一等獎;張建生、范曉晶的合唱作品《哀牢回聲》、《山寨的夜晚》分別獲得大學生藝術節云南省一等獎及全國二等獎,云南省青歌賽合唱比賽銀獎;郭三剛的《阿爸耶尼》獲全國流行歌曲創作大賽玉溪賽區第一名及云南賽區二等獎;龔斌、蔡威和音樂學院其他專家教授一起也為玉溪師范學院譜寫了一批高質量的校園歌曲,受到廣泛贊譽。這個群體在創作上既關注藝術歌曲的創作,又致力于挖掘整理并利用玉溪各地的民歌素材加以精心的設計和處理,使作品既保存了民族音樂的質樸性格,又使之具有藝術歌曲高雅精致的特征。這些工作提高了社會對音樂院校作品的認同度,彌補了學院派音樂作品與社會接軌的過程中所出現的觀眾(聽眾)缺失和審美層面上的偏差。并且在材料儲備的基礎上音樂學院教師群主持并結題了與音樂創作相關的十幾個部、廳級項目課題,為學校及地方學術科研建設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花燈與滇劇是玉溪地方文化的兩大品牌,論其藝術成就和影響力與省城昆明相比都毫不遜色,這與兩個劇種在玉溪擁有卓越的表演、編導人才及優秀的戲曲音樂創作者是密不可分的。近三十年來,本土戲曲音樂創作者辛勤耕耘,創編了大量花燈戲和滇劇的音樂,為振興地方文化藝術做出了突出貢獻。他們中的代表人物是李鴻源老師及梁子華老師。李鴻源老師是云南澄江人,國家一級作曲,曾任玉溪市花燈劇院作曲、指揮、藝術總監,從事花燈音樂工作四十余年,為100多出花燈劇目創編過音樂。他擔任《莫愁女》、《軍營小院》的編曲后其卓越的藝術才華得到了高度認可。他為花燈劇《情與愛》創作的音樂獲得文化部文華音樂創作獎;《金銀花·竹籬笆》獲文華音樂創作獎及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卓梅與阿羅》獲曹禺戲劇優秀音樂獎,多部作品獲省、市調演音樂一等獎;2006年榮獲“云南文學藝術成就獎”。李鴻源老師在花燈音樂設計中注重技巧的使用,歸納出“花燈作曲六法”[4](1.套用裝飾,小修小改;2.重點突破,局部改編;3.一曲多變,特性發展;4.曲牌聯結,多曲組合;5.摘句集曲,綜合融匯;6.多聲色彩,陪襯紅花。),并在配曲和創腔環節中加入了新的元素,既發揮了燈味濃的優勢,又基本解決了花燈音樂戲劇化的短板。李鴻源老師在藝術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在生活中卻清淡低調,其為人平和、行事詼諧的風格在玉溪藝術圈廣為傳頌。
知名滇劇音樂家,國家一級作曲,玉溪滇劇團作曲、指揮、主弦梁子華老師,對滇劇音樂的繼承和發展付出了半生的心血并取得了耀眼的成績。他先后創作了100多出滇劇音樂和唱腔,《西施夢》、《朱德與唐淮源》、《京娘》的音樂獲國家文化部多個大獎,有20多出戲的音樂獲省市級獎,許多唱段由中央、北京、上海、貴州、云南等電視臺或廣播電臺播出,有的音樂唱腔通過國際頻道介紹到了國外。他設計創作的戲曲善于用精煉細膩的音樂語言,深入刻畫人物內心的情感獨白,準確表達了唱詞所傳遞的深刻思想內容及豐富的藝術情感。
玉溪的民族架構是云南的一個縮影,在這個環境中追尋民族音樂創作的真諦無疑是便利的。近年來在搶救民族文化的呼聲中,一部分創作者開始關注本民族的文化意向,梳理民族記憶,開始抒寫帶有民族個性和體溫的作品。另辟蹊徑往往柳暗花明,他們能夠認真探究民族音樂文化生活紛繁嬗變的深層本質,感應地方文化的整體脈動,豐富和拓展人們對民族音樂創作的理解和感悟。非常明確的一個事實擺在面前,即玉溪市近年來在音樂創作上的突破性成果都是在這個基礎上取得的。李安明、張亞林、曾曉偉等作曲家成為玉溪音樂創作重要成績獲得的中流砥柱。
李安明和張亞林先后擔任過玉溪市文化館館長,長期從事玉溪民族民間音樂的收集、整理、研究和創作工作。曾分別主持編撰了《玉溪花燈音樂》、《玉溪地區曲藝音樂》、《玉溪民歌》、《玉溪民族民間器樂曲集成》、《玉溪曲藝志》、《華寧民間音樂》、《華寧花燈音樂》、《山水玉溪—玉溪原創歌曲集》等重要文獻資料及藝術卷本。兩人獨立或合作發表作品60多首,編創制作出版音像制品12盤,參與或主持了《聶耳音樂研究》、《玉溪竹樂開發》等多個省部級課題項目。其中李安明的《諾賽鳥》、《進寨歌》 (與曾曉偉合作)獲國家文化部“群星獎”,合唱作品《山村學校的夜晚》獲云南省文學藝術創作基金會二等獎,全國第二屆“蒲公英”銀獎。張亞林創作的合唱作品《巴哈伢咪》 (與李安明合作)、器樂作品《草皮街》獲國家文化部“群星獎”,合唱作品《阿期布達嘰》 (與李安明合作)、竹樂五重奏《六春花》、器樂作品《普司莎》、《山寨春早》等多次獲得省市級獎項。李安明、張亞林的合唱作品突破了以往對情感、調式、和聲的種種束縛,能根據歌詞內容的要求,自由地運用音樂語言按照邏輯結構與形式來展開,并使之構成嚴密精致的藝術整體。他們對創作的藝術歌曲精雕細琢,反復推敲,力求做到精益求精。《巴哈伢咪》、《阿期布達嘰》等作品反映出他們對音樂的旋律和結構作了認真的安排,使之層次分明、和聲語言新穎、情緒起伏有致、調性布局明確。曾曉偉長期在峨山縣文工團擔任作曲,其合唱作品《教牛歌》、《醉美彝山》、《阿哥小普》 (與李安明、周末合作)、《想你是撾邏》、《各族兒女一家親》、歌舞音樂《花鼓飛花》等分別獲得省部級的大量獎項。曾曉偉的作品在玉溪市的文藝舞臺上影響廣泛,從專業劇院到社區廣場都可以經常聽到他的音樂在飄揚,甚至因此引起了云南專業音樂創作圈的關注。他既緊貼群眾生活,又善于捕捉音樂靈感,他的創作普遍擴展了調性布局與和聲結構變化的可能性,極大地豐富了藝術表現力。
音樂創作不會一蹴而就,但有時特別的思想情懷往往能激發出驚人的動力和意外的靈感,短時間內也會佳作迭出。在這方面有所表現的是江川才俊李存劌。李存劌九十年代初在云南藝術學院學習,其天資聰穎,音樂感覺極佳。但畢業后時運不濟被分到了江川縣一中,當時這對一個堂堂云藝音樂本科生而言是一件十分沮喪的事。好在他碰上了一位愛才惜才的校長,在學校里給他提供了充分的空間和給予了鼓勵關愛,頓時讓李老師重新煥發出青春的風采。在時光的流逝中,親情、鄉愁、記憶在不斷地回旋,那種刻在骨子里的音樂烙印和與生俱來的藝術情結,最終讓他懷著對生活的敬畏、對友誼的感激之情,回歸到帶有本土化及地域性的音樂創作之中。他滿懷激情,揮灑汗水,在教學之余創作出《孤山小夜曲》、《界魚石情歌》、《星云湖月夜》、《多情的江川》、《牛虎頌》、《古滇感懷》、《彝家三杯杯》等二十多首藝術歌曲,這些作品大多數具有鮮明的情感傾向,形象地反映了所處時代的現實生活和思想感情。生活與命運、情感與追求以及對家鄉山水面貌的贊美歌頌始終是他創作的主要題材。1998年11月,他得到學校及縣相關部門的傾力支持在江川縣影劇院成功舉辦了個人作品音樂會并獲得了廣泛的好評,也由此開創了玉溪市舉辦個人作品音樂會的先河。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精神特質。漫長的經歷和艱難的生活是音樂創作彌足珍貴的源泉。當華寧縣的姚寶奇在古稀之年拖著老邁的身軀以一個創作者的身份傲然出現在玉溪藝術界時,讓人強烈感受到老人家對藝術創作的那份關切和對家庭的責任。姚寶奇筆名曉歌,青壯年時期在各地輾轉謀生,后來據稱經商失敗,流落到撫仙湖邊華寧縣青龍鎮的海鏡村,和當地的一個女子成婚后生育了一個女兒,租房租地,生活十分清貧艱難。姚寶奇年輕時熱衷文藝,勤學好寫,積累了一手寫作的好底子。他白天在地里忙活,晚上在燈下筆耕。坎坷的生活積淀為他的創作提供了無窮盡的素材,兩年的時間里他先后創作了30多首題材多樣的歌曲以及多個戲劇曲藝作品。2005年,姚寶奇開始職業創作以賺取微薄的稿費。他的創作雖然有賴以養家的現實目的性,但并不影響創作者為藝術而創作的原始動機。他一方面關注現實生活,表現出強烈的家庭責任感;另一方面,在創作實踐過程中,他的藝術個性更加突出,審美追求和藝術涵養逐步提升,他后期的音樂創作開始呈現出多元化、多樣化的發展勢頭并結出累累碩果。姚寶奇長期扎根農村文藝和農民群眾中,他的作品頌揚了時代主旋律,貼近生活實際,充滿地氣土香。他創作的《魚家姑娘》、《打工情歌》等歌曲被當地群眾廣為傳唱;他善于學習,也勇于創新,在樸素的模仿中形成旋律優美、易于上口、音樂形象簡潔的風格。他的歌曲《書記訪貧到我家》、花燈歌舞音樂《豌豆飄香》獲得全國新創歌曲二等獎,《海鏡—秀美的家園》獲CCTV全國首屆村歌大賽“十大金曲”獎,是云南省唯一入選的村歌;音樂劇《龍吟鳳鳴唱青龍》榮獲玉溪市新農村文藝匯演二等獎;2012年,已近70歲的姚寶奇受縣委宣傳部的委托為華寧縣第八屆柑桔旅游文化節創作了整臺文藝演出的組歌《泉鄉詩韻》;此外他還創作了音樂舞蹈組曲《仙湖情韻》以及電影劇本音樂《鳳凰花開的地方》。針對姚寶奇在花甲之年煥發出藝術青春的事跡,“玉溪網”評論說:“在玉溪群眾文化屆,有個著名的‘海鏡文化現象’,這與姚寶奇這位‘土’作家有著很大的關系。”
綿延曼妙的哀牢山脈橫亙在玉溪西南部,這里是一條天然的多民族音樂走廊。白江是一位堅守在元江熱土的傣族創作者。2003年從云南藝術學院畢業后沒有留戀城市的誘惑,回到了元江縣文工團。團里安排給他的本職工作是舞臺燈光音響師,但并沒有妨礙他拿起音樂創作之筆。故鄉是他沉思藝術和汲取音樂養分的地方,神奇古樸的地域文化和民族風情影響著他的創作思路與方向。在浮躁的社會中,他意志堅定地站在民間的立場上尋找民族文化根脈,保留著傳統的審美價值。他并非生硬地“呼喊”,而是用精美而富有內涵的藝術語言營造一種唯美的意境,讓充滿音樂的感性世界濕潤人心,傳達對故土的觀照與人性的反思。他創作的《忒比其嘿嘟》獲云南省民族酒歌大賽最佳演唱獎;《元江芒果香》、《走進羅槃國》獲“紅河杯”云南旅游歌曲大賽原創歌曲二等獎;《蹦木箔勒》、《哀牢山高》獲中國聶耳音樂合唱周創作獎及合唱三等獎。2017年7月,在第五屆中國聶耳合唱周合唱比賽的舞臺上,他不顧賽會的規定和約束,把榮譽和比賽結果置之度外,堅持使用超規定伴奏來完整展示民族樂器及原創音樂,堅持將帶著芬芳泥土氣息的作品奉獻給觀眾,指揮元江縣合唱團演唱他自己創編的哈尼族混聲合唱《阿依滴》,他特別的藝術氣質和超然的生活態度由此可見,與其他參賽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哀牢山另一側的青年創作者楊增平看來,朝著藝術的深處挖掘,意味著要有奇特新穎的眼光及高遠開闊的思想。為了更專注于藝術創作,他果斷從新平一中音樂老師的崗位上轉行到了新平縣花腰傣藝術團。同樣守著故土的他擅長將題材的獨異性與審美的取向性合成統一,從小節著手,在細處用力,使音樂成為他心靈的寫照。他創作的《新平嘞裹嗦》、《老實好玩呢》等歌曲正體現出這種奇特風格,他的傣族小合唱《月亮姑娘》清新淡雅,在2017年玉溪市新劇目展演中獲得二等獎。
流行音樂與藝術歌曲相比其受眾更加廣大,每一個地方都存在大量擁躉,按理說在創作領域對流行音樂的需求無疑是巨大的。但恰恰相反,象玉溪這種地市級城市的流行音樂創作狀況卻無一例外地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由于受全球化浪潮的影響及網絡環境的普及,玉溪的流行音樂愛好者或者各種“粉”們在第一時間就可以聽到或看到諸如布蘭妮的演唱,要聽周杰倫的歌曲那更不在話下,甚至只要你愿意,已經離世的張國榮、杰克遜都可以“活”過來再次為你表演過去的節目。這種情形已經極度壓縮了小地方的流行音樂創作空間。即便如此,還是有一撥玉溪音樂人勇敢地投身于流行音樂的海洋里展示才華、流露個性,同時有能力把情感釋放的點滴轉化為創作成果,高原、楊曉明、白正華、李濱兆、哈莫兄弟組合、牧羊人樂隊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的音樂技能和綜合知識比較全面,能依托現代科技的進步,充分利用大眾音像傳媒的發展,熟練面對網絡的反向應用。
在他們的原創作品中,高原的《天天想你》、《云水緣》參加全國流行歌曲創作大賽獲得省級優秀獎及金鐘獎二等獎;楊曉明、白正華的《心的生命》獲得云南省民政廳頒發的“全民抗旱獻愛心”最佳原創歌曲獎;《天下石林》被指定為石林縣六十周年活動迎賓曲。
在玉溪的音樂創作集體中,楊曉明、白正華是一對珠聯璧合的搭檔。他倆從事音樂創作二十多年,共有200多首原創作品問世。他們始終跟隨著流行音樂的時尚步伐,把握時代的脈搏。從當年穿著喇叭褲和火箭式皮鞋,手提雙卡錄音機在元江街頭游蕩,經歷了組建曾經著名的紅元樂隊唱響玉溪樂壇,到現在成立音文工作室,都不曾與藝術創作分離。他倆是玉溪為數不多的職業創作人的典型代表。更多時候白正華善“文”,其歌詞工整簡潔,文風質樸,著力凸顯意識的私語,強調人內心思想表露的“真”和“純”,充分展示了他堅韌與執著、寬厚與隱忍的精神氣質;楊曉明則善長“曲”,其音樂旋律緊貼歌詞內容且更加語言化,情感的釋放是他永恒不變的主題。因此他的一些歌曲作品聽上去音樂隨著情感自由展開,旋律變奏隨著情感自由發展,形成了獨特類型的曲式結構。有實力就有希望,他們已經意識到現代社會的空間變得比時間更為重要,所以他們總是以溫情的姿態去揮舞臂膀,去呼吸塵世間不同的空氣,去拓展共同的人生追求。應該相信他們未來的道路上會既有牛奶與面包,又有鮮花和掌聲。當然,如今市場作秀和商業展示充斥著地方流行音樂創作圈,在他們面前同樣充滿許多商業化的誘惑,如何保持并解決藝術性和市場性相統一是他們將長期面臨的課題。
總的來看,玉溪的創作群體深受地方民族音樂的影響。絕大多數創作者寫作時追求個性化的傾向十分明顯,作品力求泥巴味道,其創作的方向和目標也盡量朝著民族化發展,這讓人容易產生民族音樂創作強勢崛起的錯覺。實際上這些創作者以及他們的作品置身于更大更廣闊的評比環境中時,在藝術火候上明顯存在不足,在藝術活動的體驗中也明顯處于弱勢,多次撞墻吃虧后只能求變。于是他們果斷放棄了對傳統創作手法的單純模仿,根據地方民族音樂審美習慣的要求,探索本土音樂作品的創作模式及其規律,大膽進行民族和聲的實踐。他們無奈而又聰明地構建了一個回避主流、回避傳統、回歸地域、回歸民族文化的創作場面。
不可否認,玉溪的音樂創作隊伍里同樣存在著良莠不齊的現象。部分人員缺乏起碼的藝術思想體會和文化積淀,缺少音樂生活素材,沒有正規的音樂培訓經歷。以為寫歌創作很容易,懂一點簡譜就行,愛怎么寫就怎么寫,不講方法和“套路”。部分作品因為音樂語言貧乏、技法守舊而形成了一種“單一化”狀態。有的甚至僵硬模仿,盲目跟風,搞新潮玩時尚,片面追求聽覺和視覺的沖擊力。他們不但不了解本民族文化,也缺乏挖掘地域色彩和民族音樂遺產的自覺性,作品因為放松對創造性和個性化的追求形成另一種“單一化”狀態。雖然其中有的人多少也取得了一點成績,但作品總體上欠缺本土民族文化的支撐點。
在21世紀,地域藝術走上了更大的舞臺。玉溪的音樂創作事業下有民族沃土依托,上有優越政策扶持。可以相信,在施過肥的土地上不久就會長出莊稼,玉溪音樂創作面貌將會呈現出新的活力,并將會以自己獨有的方式解讀本地區的音樂形態,展現區域的藝術本真。
筆者始終在談論玉溪音樂創作的成就和榮譽,很有自說自話、自吹自擂之嫌,似乎缺乏更多自我批判、自我批評的精神意識。然而這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十分來之不易,雖有薪火相傳,但畢竟櫛風沐雨。從以往的篳路藍縷到現在的玉汝于成本身就是一個曲折艱辛的過程。“窮人過年”要吆喝,存在即合理,值不值得歌頌或批評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說白了就是以鼓勵喝彩為主,盡量不要潑涼水。玉溪的音樂創作偏安一隅,我們不應該奢望他們建立高原和高峰,他們只是在爬山,剛爬到一半,希望越爬越高。
注釋:
[1]饒平.我市將打造“聶耳音樂之都”.玉溪網,2017.7.25.
[2]同上
[3]玉溪市音樂家協會統計資料
[4]李鴻源.李鴻源花燈音樂作品選.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