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 大手筆

悠然

2017年11月，李艷紅的書法作品《岳陽樓記》，參加了在彬州市文化中心舉辦的書畫展。期間，彬州市書法協會副主席胡雄對李艷紅的作品頗為欣賞。得知作者居然是一位身高不到1.4米的農婦后，贊賞地說：“個子雖小，一手顏體卻頂天立地，真乃奇人也！”

養兔書法兩不誤

17歲那年，家在湖南彬州山村的李艷紅到長沙給人當保姆，雇主是一位大學退休教授，教授爺爺喜歡練習書法。老人寫毛筆字時，李艷紅就在旁邊幫著磨墨抻紙，看得多了，李艷紅躍躍欲試，教授爺爺讓她寫幾個字試試，李艷紅認真地寫了一句詩，幾個大字工整有力，教授爺爺稱贊她是“可造之材”。

此后，李艷紅有空就觀摩教授爺爺練書法，她覺得那些富有節律感的字體有一種無與倫比的美。李艷紅幻想將來有一天，自己也能寫出一手漂亮的書法來。

當了兩年保姆回到老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李艷紅該找對象了，她個子不足1.4米，找對象比別的姑娘多費了點兒勁。22歲那年，媒人給她介紹了大奎上村的青年何忠亮，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何忠亮覺得李艷紅個子雖然低，但心地善良，人又勤快，身上有股機靈勁兒，就喜歡上了她。一年后，兩人結了婚。

婚后，一對兒女相繼來到世間，轉眼過去了十多年。2006年9月，兒子上了初中，女兒也上了小學五年級，孩子們大了，李艷紅漸漸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這時，內心蜇伏已久的書法夢又冒了出來，她到處搜集廢報紙、孩子用過的作業本，又買來毛筆、墨汁、字帖，每天忙完家里、地里的活兒，在粗糙、簡陋的桌子上練起毛筆字來。

丈夫責怪李艷紅不務正業，李艷紅不以為然地說：“我不打牌不串門，又不耽誤地里、家里的活兒，寫字是我的愛好，我寫寫字心里痛快，難道不行嗎？”李艷紅的話讓何忠亮無言以對。

一天中午，女兒吃過飯上學走了，李艷紅收拾完家務，又喂了兔子，便拿出練字的用品，一筆一畫地練起來。何忠亮那天心里煩，看到妻子又趴在桌子上練字，撲上去就要搶筆奪紙，李艷紅趕緊趴在木桌上，用身子護著紙和筆，看到妻子瘦小的身軀在那里發抖，何忠亮頓生憐憫之心。

他鄉遇貴人

鄰居們知道了李艷紅在家練習毛筆字的事情，把它當成了笑話和茶余飯后的談資。更好笑又可氣的是，每當見到李艷紅放下鋤頭鐮刀、關了房門、伏在粗陋的大木桌上提筆蘸墨寫字，左鄰右舍就故意拿她取樂，他們敲打著李艷紅的窗戶，拉長腔調大聲喊著：“李艷紅，日頭出來啦，還不出工，你躲在屋里搞什么鬼喲……”

對于鄰居們的打趣和嘲諷，李艷紅毫不在乎，她覺得，練書法和打牌一樣，也是種娛樂，她能從中得到快樂就足夠了。

雖說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為了減輕丈夫的負擔，李艷紅不但養了七八十只兔子，平時也想著法子節約。一支使用壽命半個月的毛筆，李艷紅要用一年多，筆尖磨粗了，寫不了小揩，她就拿來寫中楷。為了墨汁用得時間長些，還往里摻些水，平時，李艷紅舍不得寫大楷字，因為那樣太耗墨水。

練習書法需要日積月累、水滴石穿的堅韌，李艷紅從臨摹起步，先是楷體，后來練柳體，就像繡花一樣，起先臨摹得不像，寫得多了，漸漸有了些味道。在李艷紅眼中，練書法和養兔子是她最幸福的事情。如果能寫出讓她滿意的字來，那種快樂就像她喜歡的母兔給她生窩兔崽子一樣。

一個人練字總像在黑暗中摸索，李艷紅希望在練習書法的道路上能得到高人指點。可她一個鄉下婦女，想找個好老師指點的確不太容易。

2008年春節后，李艷紅在彬州日報副刊上看到一位叫曹雋平的作者，作品雄渾有力，大氣磅礴，李艷紅非常喜歡。此后，每當彬州日報刊載他的作品，李艷紅總會剪下來收藏，有時間還臨摹一番。

李艷紅越來越喜歡曹雋平的書法作品了，有一天，她突然生出認識曹雋平并拜他為師的念頭，打定主意后，李艷紅坐汽車來到彬州日報，打聽到曹雋平的住址，上門拜訪。

看到慕名求見者是位瘦小而又拘謹的農村婦女，在一家高校教書法的曹雋平教授有些吃驚，不過，對于生活在社會底層卻癡迷書法的愛好者，他素來敬重，他收下了李艷紅當學生，給她布置作業。讓李艷紅感動的是，曹教授還贈給她一支做工精細的毛筆，她如獲至寶。

十年磨一劍

練習書法前三年，李艷紅臨摹的是小楷、柳體，第二次到彬州找曹教授交作業時，曹教授建議她改練顏體。曹教授為李艷紅分析，顏體行以篆籀之筆，化瘦硬為豐腴雄渾，結體寬博而氣勢恢宏，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李艷紅雖然家境困頓，但精神充實，她常年揮鋤割草，奔走于廣袤山野，手腕有力量，腹中有天地，加之她又能沉心靜氣，選擇顏體最適合不過了。

李艷紅接受了曹教授的建議，轉習顏體。讓她感動的是，曹教授為人謙和，對她非常尊重，從未嘲笑過她，對李艷紅的日常習作總能從結構、運筆多方面點評講解，讓她受益匪淺。

2013年9月的一天下午，李艷紅正逐籠給她的兔子加草。一輛汽車緩緩停在了她家的院門口，正在詫異間，只見曹教授一臉笑意從駕駛座走了下來。“曹老師，您怎么來了？”李艷紅驚喜地叫著，快步迎了上去。

原來，曹雋平看了上次李艷紅的習作后，覺得她的作品有些浮躁，其中必有隱情，就趁雙休日專程來看望這個鄉下弟子，還給她帶來學生們捐助的筆墨紙硯，把李艷紅感動得眼圈紅紅的。她對曹教授說，前段時間兔子生病死了不少，她心情灰暗，練字也受到了影響。

經過十余年的領悟與練習，李艷紅的顏體書法漸入佳境，點橫勾撇之間盡顯生命的張力。2017年11月，李艷紅耗時一周，書寫了六張四尺整宣的《岳陽樓記》，看著氣勢恢宏的書法作品經自己的手一點點呈現出來，李艷紅胸中的成就感妙不可言。

李艷紅攜這幅作品參加了曹教授在彬州市文化中心舉辦的書畫展。展覽期間，彬州市書法協會副主席胡雄對李艷紅的作品頗為欣賞。得知作者居然是一個身高不到1.4米的農婦后，他贊賞地說：“個子雖小，一手顏體卻頂天立地，真乃奇人也！”

李艷紅出名了，不但當初嘲笑她的鄉親們來求她題字，連來自美國紐約大學商學院的海外弟子也找上門來，跟著李艷紅練習書法。彬州幾所高校的大學生也慕名而來，請求李艷紅收徒。李艷紅征得曹教授的同意，在家里開館收徒，把自己的練字心得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們。

（責編：辛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