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昆劇院《桃花扇》創作與創新探析*

李昱成 趙瑩 賀逸凡

（成都理工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6）

一、《桃花扇》的失落與復興

孔尚任在1699年完成了《桃花扇》，然與其文學聲名落差極大的是，除三折曲譜外，《桃花扇》并未有任何折子戲被演員流傳下來。民國以來，有諸多歷史劇、電影及地方劇種等《桃花扇》演出文本被創作出來，然而這些版本的并不以孔尚任的文學本唱詞及曲詞曲調為根基，幸而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迎來了轉機。

“文革”后，自1982年文化部提出“搶救、繼承、革新、發展”的昆曲八字方針起，進行了1987年“全國昆劇搶救繼承劇目匯報演出”“九六全國昆曲新劇目觀摩演出”等搶救運動。在此機遇下，折子戲《桃花扇·題畫》依托遺留曲譜，根據昆曲程式系統，由張弘和石小梅捏戲，隱瞞新編身份上演。南京大學教授吳白匋發表文章揭示了“老戲”《桃花扇》的新編身份后，面對“尊老貶新”的浪潮，在獲得了各方認可同時，也引起業內的討論和重視。在各方努力下，完成了如下創排：1987年折子戲《題畫》、全本《桃花扇》；1993年折子戲《沉江》；90年代后期折子戲《寄扇》劇本；2013年折子戲《偵戲》；2017年折子戲《寄扇》《逢舟》；2017年春風上巳天·一戲兩看《桃花扇》巡演。《桃花扇·題畫》自1987年首演至今全本選場演出已經三十年，歷經省昆三代人未已。

二、《桃花扇》演出文本一探

原作全本四十四折，考慮時間、劇情等因素，全本刪除了百分之九十的內容，以1987年創作的《桃花扇·題畫》為核心，完成以侯李兩人聚散為主線的全本，由折子戲訪翠、卻奩、圈套、辭院、寄扇、罵筵、后訪、驚誤、余韻九折組成。選場以阮大鋮、李香君、李貞麗、侯方域、史可法的命運為中心，分別對應的折子戲《偵戲》《寄扇》《逢舟》《題畫》《沉江》五折，通過上下場的勾連，組織起了整個南明王朝下眾人的運命。在人物的塑造，一改主人公的全本戲份的壟斷，關懷個體的境況。在舞美布景上，桃花扇經歷了從媚香樓實體布景到巨大可展開的桃花扇道具到現在一桌二椅黑景的傳統布景，回歸表演本體。

《偵戲》以阮大鋮為主角，將原著發展為三報三問三催，強化阮大鋮在面對眾人的夸贊和謾罵的心理落差，豐富原戲份薄弱、形象片面的阮大鋮。全本《寄扇》一折以自嗟、畫扇、寄扇三內容組成，點染梅花的人由楊龍友變成了李香君。選場《寄扇》由自嗟、拒勸、畫扇、寄扇四部分內容組成。在留取李香君和蘇昆生的基礎上，刪除了楊龍友、添加了保兒。張弘在整理劇本由“世事無常，濁浪滔滔，誰人不在舟中”的念出發，刪除原本小生應工侯方域的戲份，發展為以李貞麗為主角的折子戲，添加人物老兵。交代了代嫁后的際遇。《沉江》以史可法為主角，通過新構人物老馬夫，成為人物史可法的激化點和平衡點，豐富史可法的整體表現脈絡，從原有的五分鐘發展到現在的半小時，成為全劇的重頭戲。

三、《桃花扇》創作創新一解

在《桃花扇·綱領》中，據人物的主次，分為左部、右部、奇部、偶部、經部。左、右兩部以正生侯方域、正旦李香君為主，網絡了與他們有直接關系的十六個人物，來表現男女之間的悲歡離合；奇、偶兩部，以正面人物史可法、左玉良等為中氣，以昏憒的弘光帝、權奸馬士英、阮大鋮等為戾氣，以誤國將領高杰、袁臨侯為馀氣，以賣國求榮的田雄、劉良佐等為煞氣，以表國家政治的成敗興衰；經部以道士張瑤星、老贊禮為一經一緯，總挽全劇離合和興亡。雖表面以折子戲呈現，但《桃花扇》選場不同通常折子戲各自孤立的情況。選場卻正好吻合了孔尚任的表現意圖。選場以個人為主角的折子戲勾連而成，既在段落之間交代了人物性格，引出接下人物出場的要點，同時相互補充相互完成，以個人境況卻帶出了國家興亡之感。全本以侯李二人離合為主線，選場以眾人命運為線索，皆表達了山河破碎下的身世浮沉。多元社會給了傳統戲曲挑戰，也能給戲曲可能。全本和選場中相同折子之間，同樣存在明顯的差別，這說明了戲曲創作的空間和可為。

昆曲的內容和形式是否能為觀眾認同是觀眾回到劇院的基礎。當作品其中行為蘊含的價值觀已經不能夠獲得演員和觀眾的理解，如何讓人在演出之上獲得感動。以《寄扇》一出為例，楊龍友在李香君拒嫁后撞破額頭后，取血扇點染為畫。周鑫對其所飾演的楊龍友對李香君棄之不顧沉溺于畫扇表示不解，而改為由李香君之后自行點染，除削除了突兀外，也深化了香君寄扇時的情感激蕩。將原作侯方域所持“宮扇”改為“折扇”，切合其書生身份，用折扇來表現侯方域的心境鉤沉。孔尚任以及《1699桃花扇》演出版本，雙雙入道。侯方域在其余演出版本中，采用歐陽予倩版本《桃花扇》的侯方域降清的結局，卻也實在消解了人物與美感。省昆的《桃花扇》采取了侯方域入道，李香君去尋找著并不存在的侯方域。在虛實之間，去存留這種惋惜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