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英 楊潔
(1.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所,北京 100101;2.西藏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陜西 咸陽 712082)
傳統藏學歷史文獻是指藏族學者或漢族學者所編纂的關于藏族社會發展的史書,清代藏學歷史文獻是傳統藏學歷史文獻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這是因為清代西藏地方與中央政府關系較以往更加密切,西藏社會相對穩定,促使史學進一步發展,藏文史著不僅數量增多,史學思想也有很大發展。從漢文藏族史書來看,隨著進藏人員的增多,人們對西藏認識更加深入,因此留下數量眾多,內容豐富的歷史文獻,對藏漢歷史文獻進行全面的研究和梳理,是藏族史學史的重要任務。學術界在很長時期中對這一問題研究非常薄弱,孫林的《藏族史學史綱要》是一部系統論述藏族史學史的專著,代表了藏族史學史研究的最新成果,但書中沒有涉及漢文藏族史書,更缺乏漢藏史書體系的比較,其他論著基本上都是對個案史書的論述,局限性非常明顯。劉鳳強的《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結合清代漢藏歷史文獻,注重文化交流以及政治等因素與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的互動,是當前研究的一項新成果。全書分上下兩篇,上篇總結藏族史書編纂理論與方法,下篇系統梳理漢文藏族史發展過程,首次對藏族史學進行斷代研究,在藏族史學史研究上具有重要地位。從總體上看,這部著作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注重編纂理論探討,推動藏族史學研究的發展。清代藏族史學發展的重要表現就是一些學者在編纂史書的同時,開始有意識地對藏族史籍編撰理論和方法加以探討,如《如意寶樹史》《至尊宗喀巴大師傳》《章嘉國師若必多吉傳》及《西藏王臣記》等,書中都有一些總結史書編纂方法的言論,代表了藏族史學理論發展的新成就,我們有必要對這一史學文化遺產做深入研究和總結。目前,藏族史學研究中對歷史編纂學、藏族史學理論研究還遠遠不夠。孫林在《從我國當代藏族史學研究看少數民族史學史研究》一文中提到藏族歷史編纂學、藏族史學理論學術界關注的還不夠,沒有進行深入挖掘[1]。《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一書正是從史學理論和歷史編纂學角度出發,對藏文史書做深入探討和總結,如書中對清代人物傳記編纂旨趣、對象、結構、內容、語言、價值的論述,以及對教法史的分類等較有新意,推動了藏族史學史之研究。
二、注重漢藏文獻之間的比較與互動。受文化環境的影響,記述同一民族的歷史,漢藏兩種史書形成在編纂思想、形式、內容上是迥然不同的寫作體系,對二者進行比較研究,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漢藏文化的差異以及歷史上雙方的互動關系。然而,在筆者有限視域中,僅有《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一書著眼于該問題的研究,如書中很多內容都是論述佛教史觀下的藏文史書,與儒家文化指導下的漢文藏族史編纂之間在編纂旨趣、內容等的差異。同時,該書又非常注意漢藏史學的聯系,書中提到清代藏族學者的考證特色時,作者以敏銳的眼光,聯系到乾嘉學術,并且進行了合理的歷史解讀,對人們認識藏漢文化交流具有啟發意義。下篇在敘述漢文藏學歷史文獻發展時,特別注重考察內地人士對藏文利用情況,將漢藏文化交流滲入文獻互動之間,豐富了漢藏文化交流史研究。
三、發掘新史料,解史學界未解之難題。《西藏志考》《西藏志》作為較早出現的西藏方志,很早就引起人們的重視,成為論述西藏問題的重要依據,對于《西藏志考》《西藏志》的作者、史料來源等問題,學術界長期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鄧銳齡、張羽新、趙心愚都曾撰文討論,但是最終沒有得出十分具有說服力的結論。劉鳳強在撰寫《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一書時,經過多方探索,最終于南京圖書館找到較為罕見的乾隆初年的《西域全書》,經過嚴謹考證得出結論:乾隆元年的《西域全書》是清代第一部成熟的西藏方志,目前所見兩種《西藏志考》均是抄自乾隆元年《西域全書》,《西藏志》是理藩院的官員在《西域全書》修補本基礎上編成,其編纂目的是為《大清一統志》提供材料[2]。由此解開史學界長期未解之題,給此問題提供了合理的答案。
四、深入解讀政治、思想對藏學文獻發展的影響。隨著清王朝對西藏管理的日漸加強,漢文藏學歷史文獻的編纂也隨之發生改變。《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結合康熙皇帝圣旨碑文以及《皇輿全覽圖》等,認為清代漢文藏族史編纂很多內容都受康熙皇帝的影響,這是朝廷掌控歷史書寫的重要表現。同時,書中又結合允禮所作《西藏日記》,從大一統觀念出發,研究漢文藏學歷史文獻發展特點,解讀了“皇家思想”對于后來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編纂產生的深遠影響。該書下篇分清前中晚三個時期,與一般清史研究略有不同,這一分期對于清代藏族歷史文獻研究更加合理,注意到了一些重大政治事件對于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發展的影響,更能突出不同時期漢文藏學歷史文獻呈現出的不同特點。
由于清代藏學歷史文獻十分豐富,該書的研究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也存在一些缺陷:
一、該書對藏文歷史文獻的利用還不夠。研究藏族史學史首先要能夠充分利用藏文史書,《清代藏學歷史文獻》一書雖然對研究藏文史書編纂問題有所啟示,但總的來看,書中對于藏文史籍挖掘還遠遠不夠,有不少藏文高僧傳和教法史等在書中均未有提及,致使該書的論述顯得相對單薄。因此,深入研讀藏文史書,是今后藏族史學史進一步發展的必由之路。
二、該書對西方新的民族觀、國家觀念等有所論述,但內容不夠豐富。晚清是藏學歷史文獻的轉型時期,進化論引入中國后,對歷史學產生了深遠影響,也給藏族史編纂打上了深深印痕,有必要對此做深入探討,進一步挖掘相關材料,揭示文獻編纂的思想變化。
但是瑕不掩瑜,該書體例完整,結構合理,不拘泥于前人之研究,結合國內外研究成果站的更高更遠,既注重學術總結,又顧及歷史要為現實所服務,發揮維護祖國統一民族團結的史學作用。可以說該書作為一部藏族斷代史學史研究專著,為我們提供了一種研究藏學歷史文獻的新視角,是一部漢族學者研究藏學歷史文獻的重要學術著作,對于國內外相關學科來說無疑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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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孫林.從我國當代藏族史學研究看少數民族史學史研究[J].鄭州大學學報,2008(1).
[2]劉鳳強.清代藏學歷史文獻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11):164.